她站起身,雙眼微微眯起,神色恍惚,“像是不大好的樣子……”
靖平侯坐在原地,表情怔愣,保持那個姿勢好一會,面上呆滯,倏忽,他起身,轉身看向大長公主,又喚了聲:“玥兒……”聲音幹澀,微微顫抖。
大長公主又開口了,“母後對我說,這幾日不要進宮了。”
氣氛霎時凝滯,片刻之後,大長公主轉過身,與靖平侯面對面,臉上的神情很是微妙,“我出宮時貌似看到兩輛馬車悄無聲息出了宮……母後一向厭惡安王,別說先皇在世時對安王評價‘殘暴無行,性情乖張’,先宜嬪現正在宮廟裡贖罪……而康王又天生身有缺陷,五皇子尚且年幼。”
剩下那個,不言而喻,靖平侯呼吸漸漸沉重熾熱。
又過了很長時間,大長公主嘴角勾起,似輕語又似自言自語道:“說來,咱們璇姐兒年齡正好差不多呢。”
再說施府。
施家當家老太爺手握宮裡傳出來的信箋許久,他今已高齡六十有三,相對比同齡老爺子,一向老態龍鐘,須發鶴顏,精神矍鑠,但今日,那雙向來沉穩鎮定,帶領施府度過無數風雨,帶領施府更上一層樓的手此時卻微微顫抖,彷彿手中握著的不是一張輕飄飄的信箋,而是一塊重若千斤的巨石。
施府大老爺心下一沉,問:“父親,娘娘在信裡說了什麼?”
老爺子猝然失了力氣,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憔悴很多,他顫顫巍巍伸出手。
大老爺見此,心下不安更重,腳步遲疑了一下,隨後上前,一把抓過信箋,快速掃過一遍,隨後瞬時臉色大變。
其餘人見父親和大哥神色不大好,各自忐忑,大老爺嘆著氣將信箋傳下去,眾人忙不矢看過,看完之後無不大驚失色,最後,施府最小的五老爺顫抖著嗓音尖銳道:“這……這不是真的吧?”
大老爺閉上眼睛,沉痛道:“這是娘娘的親筆書信,我不會認錯。”
頓時,這間書房氣氛凝滯,彷彿歷經寒風冷流洗禮,即使金石玉瓶,名貴書畫滿屋裝潢,也好似枯冬中一座茅草屋冷冷慼慼。
不知過了多久,老爺子開口,聲音暮氣沉沉,再不如平時那般鏗鏘有力,“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田地,大家心裡都做好準備,先,都散了吧。”
………………
宮裡宮外暗流湧動,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這些都和小小的保春殿沒什麼幹系,更和小小的柴未樊沒任何牽連。
即使她心裡有了點朦朧的念頭,但那點念頭跟她的生活相隔太遠,遠到即使有了實質的懷疑和證據,但心裡仍有種飄飄乎夢幻般的感覺。
她不是沒想過更深層次的東西,但想多了發現還不如不想,加上甭管再多深層次也跟她無關,遂就放下心裡的思緒了。
起碼面上是的。
比宮外更先知道訊息的是宮裡當值的宮女太監們,他們真切地活在宮裡,太皇太後和皇上手底下,宮裡攏共就這麼幾個主子,幾千多個奴才盯著,恨不得把主子每一根毫毛和頭發都數得真真落落,凡有個風吹草動就立即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密切不透風地盯著那邊。
更何況現在出了事的是宮裡宮外最大的主子,也是大多數奴才盯著的中心。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肯定是貼身伺候皇上的紫宸殿的奴才們,但能被選到紫宸殿當值,忠心和封口都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單看那邊匆匆忙忙,人來人往穿流不斷,但真沒什麼實際訊息流到外面。
其次是太醫院當值的奴才和太皇太後、太後以及皇後宮裡的大宮女大太監,後者還好,前者卻沒什麼約束。
皇上初生病時也還好,但時間久了這心裡就越發懸得緊,即使一向奉行謹言慎行的“啞巴”原則,但這是天大的事,總有心裡存不住事的,稍微一抖摟就被旁的或偶然或刻意打聽的人知道了,這一傳二二傳三可不就傳開了。
所以甭看宮裡面上還是有序無亂,但實際上早就亂了套了——人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