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斷頓了頓,輕聲道:“不是,他為人正直,又是我的好友,他偶然發現魏篁前來隠山寺的事情,是我之前留下的一步暗棋,若魏篁真要對我不利,我就會啟用這步暗棋。”
華裳握緊刀柄。
慧斷接著道:“此時,我已經知道我與魏篁已經徹底無法成為同路人了,她不仁,我便不義;她做初一,我便做十五!從簷角射來的那箭正是我所射,這麼瞭解你的視線死角,怕是除了我也不會有別人了吧?哈……”
他笑容悽慘,下意識抹了一把臉,“我想著能殺死你就殺死你,不能就嫁禍給魏篁。所以,失敗後,我又忍著被你一箭射傷的痛,給她也來了一箭。”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的臨死反撲會這麼猛烈,還是讓你懷疑到了我的身上。”
他不及華裳說話,就扯開衣襟,露出自己右邊的胸膛,那裡正纏著繃帶,可能因為他分茶的動作,傷口又裂開,滲出了鮮血。
慧斷一圈圈解開繃帶,內裡血紅、周邊泛白的傷口就出現在眼前。
華裳沉聲道:“確實是箭傷。”
“好了,我都已經說完了,”慧斷笑容苦澀,“拖了這麼久,我也準備了結此事了。”
這話十分古怪。
華裳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踢飛桌子,沖到他眼前,可他嘴裡已經開始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華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額角青筋蹦出,“你服毒自盡?”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光,啞聲道:“你覺得我是哪種人?我告訴你,薑茶裡有毒。”
他口中的鮮血滴到華裳的手背上,華裳卻像是覺察不到一般,還在冷冷盯著他。
不對,不對勁兒!
大婚前夜她就跟他說過華家的一個秘密,華家人自小服毒,好鍛煉出不易被毒輕易擊倒的身體,他殺她能用各種方式,唯獨不該讓她服毒!
慧斷無比眷戀地凝視著她的眉眼,抬高聲音道:“為了讓你放心,我還特地陪你一起喝,哈哈,你沒有想到吧?”
華裳冷冷瞧著他。
既然他知道她的本事,就該知道她沒有中毒,又故意說這些做什麼?給誰聽?
難道……門外有人?
華裳當即就要追出去,慧斷卻死死拉著她的手腕,目光炙熱如火,他動了動唇,吐出一個“不”。
華裳便沒有動。
他撥出一口氣,吸了吸鼻子,眼淚和血汙混在了一起。
華裳突然彎下腰,抱住了他,朗聲道:“你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我華裳若是能被一碗毒茶輕易毒倒,我就不叫華裳了!”
她的唇貼著他的耳朵問:“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不信我能救你?”
慧斷斷續道:“忘了我……我實在有愧,我也確實恨過……”
“我這就找人救你!”
慧斷搖頭,“已經夠了,我已經活夠了。”
血染紅了他花白的頭發,明明才不過二十剛出頭,卻像是垂垂老矣。
慧斷無力道:“……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沒有遇見她,他是汲汲營營的應汲;遇見她之後,他才是應如是。
她如此美好,就好像是他一念生的相,一念生的夢。
慧斷拼盡最後一次力氣抬起手,沾血的手指點上她的耳朵,最終無力地摔在涼透的榻上。
作者有話要說: 應汲:喵?喵?想要我領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