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焰的眼睛裡似乎有冰冽的光芒微微一晃，轉瞬又恢複了沉靜。
“如果淩家會因此抄家滅族，你也不在乎嗎？”
淩玥心裡一緊，她不懷疑霍焰這話的真實度，能讓霍焰改變主意，提前通知淩光譽的事，一定不會是小事，也就是說，任何後果都有可能發生。
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果事情真的到那個地步，淩玥的身份只能與淩家共同沉浮。
在那麼一刻，淩玥的心裡有了短暫的猶豫，她想起撫養這個身體長大成人的淩老太太，想起這個身體和淩家許多人流著相同的血液，想起淩慧萍那溫柔卻無奈的眼神……
可是很快，她就想起了心機陰險的二太太，想起了外表威嚴內心骯髒的淩光譽，想起一直視自己為敵人的淩慧芷，想起謀奪她財産的三太太，想起設計陷害她的淩慧芊，想起除了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其他方面卻全都形同路人的親人。
心裡那個叫同情的死灰只來得及燃起一點點小火星，就瞬間熄滅了。
淩玥的目光轉向五光十色的盆景，似乎在展望自己的未來，沉默了許久，她終於開了口。
“我寧可自己住在西郊的小院，也不願意住在淩府的大院。”
自由與禁錮，對她來說，只是隔了一個身份。
霍焰一直看著她變幻不定的表情，直到聽到這句話，才不帶感情地說道：“我倒忘了，你早已給自己找好退路了。”
這話從他的薄唇裡說出來，應該算是極辛辣的諷刺了。
淩玥將視線轉向他，嘴角扯起一個淡淡的苦笑：“你覺得我很絕情，對嗎？”
霍焰的眼中彷彿有一瞬間的動容，可是轉眼間，他的情緒就完全又被壓在了冰山下面。
“這是你的事，我無權置喙。”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都有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沉默了半晌，房間裡只餘下火籠中木炭輕微爆裂的聲響，氣氛越發沉悶。
淩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他開口，更不知道，如果他開口，她會希望他說些什麼。
她知道他誤會了，可是又不願意解釋，她用一句名言詮釋著自己的心情，那就是：懂她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她的人，不配聽她解釋。
或許這一刻，她是希望他懂得她的，盡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看著霍焰同樣複雜的眼神，淩玥欲言又止，或許在霍焰心裡，也是一樣的心情吧？
等她解釋，可是她又能解釋什麼呢？
解釋她在淩家受的排擠，解釋淩家人從來不是她的親人，解釋自己其實是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靈魂？
淩玥為自己愚蠢的念頭苦笑，算了吧，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就算相信她又如何？
別過頭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色，淩玥福了一福，低聲說道：“告辭了。”
說完，也沒看霍焰臉上的表情，淩玥繞過他，徑直走出了花房。
所以跟上次一樣，她依然沒有注意到，他眼中各色交織卻努力壓抑的情緒。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空飄起了小小的雪粒，混雜在幹冷料峭的寒風中，打在馬車的氈毯上沙沙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