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念頭在溪光腦海中不斷翻騰,竟也沒意識到自己臉色有些發白了。等她回過神發現裴溯早已經握著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時,溪光有些慌忙的收攏了憂色,勉強一笑。
“不需多想。”裴溯側過頭,溫聲開口。
溪光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柔和從容,甚至帶了安慰之意,彷彿對此事毫不在意早已經做好打算了一般。可她卻不因此而有半點鬆快,想著恐怕裴溯也未必能從祖母那獲知當年自己爹孃的舊事,她此時也並不打算莽撞將此時和盤托出,只道:“我總覺得臉上有些不舒服……”
裴溯早將她一番心思看了個透,不過也不揭破,只道:“那藥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紅腫還未完全退下。”
溪光不由鬆了口氣,尋思剛才前頭那太監如此看她,或許僅僅是因為自己臉上的異樣。不由,她又有些懊惱,想著自己既然擔心這張臉會惹出前程往事,先前就不應當拿藥塗抹。正當溪光想著這些時,裴溯忽然停下轉身站在了她面前,拿著那塊從她手中抽出的帕子抖了兩下展開。
“……?”
“你這般面聖不妥,不如先用紗巾覆臉。”裴溯湊近了將之替她戴上,微涼的指端劃過溪光耳郭,呼吸都蹭著她的臉頰。
溪光看著這張近在眼前的臉,不知不覺煩亂的心緒竟是平靜了不少。她輕輕吸了口氣,正當要開口之際,卻被裴溯掐了一把臉頰。
“不必擔心。”
絲毫不疼,可這動作卻是少見的親暱。溪光凝著那雙熾熱卻又透著泰然的眼有些被觸動,心頭發酸,努力眨了眨眼才將要湧出的眼淚收了回去。“好——”
前頭那太監行了幾步發覺後頭沒跟上,轉了身催促:“裴大人,皇上還在等著呢,耽誤不得。這宸天宮就在前頭了。”他邊說著這話,邊抬手指了前頭甬道盡頭的巍峨宮殿。
等靠近了,溪光看見那殿前站了幾人,為首的那個看身形就是四皇子了。
不知是否經由身邊陪侍的太監提醒了什麼,四皇子卻轉了身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緊接著,另一行人從宮門拐出出現在了他所目視的方向。自然,這一切也都落在了溪光同裴溯的眼中。
“是許貴妃。”裴溯解釋。
溪光從前是沒見過這位深得聖寵的貴妃真容的,不禁納罕起這位函真公主的生母此刻來是做什麼的。只見許貴妃只是同四皇子言語了幾句,並未多逗留便徑直入了殿內。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朝著自己這邊看過來,倒真好像是碰巧了一樣。
轉眼功夫,兩人就已經到了殿前同四皇子行了禮。
蕭烆遣退了剛才領路的太監,又讓自己身邊的人也退了下去,方才道:“貴妃娘娘剛才進去。”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擰著的眉頭,大有擔憂之色,就好像許貴妃此刻搶在前頭進去要對面前這兩人不利。
溪光自然不會去接他這話,垂著眼簾抿唇不語,聽身側裴溯不鹹不淡的與之寒暄交談。這四皇子明顯有拉攏示好之意,末了又特地道了一句:“若有什麼事……本王必會為你擔待周全。”
他這話的尚未落地,便有個驕矜雍容的女聲接了話:“‘擔待周全’?四皇子怎麼會說這樣的話?難不成是以為裴大人進了這宸天殿會出什麼不好的事?”隨著這聲從殿內緩緩步出的正是剛才先前匆匆入內的許貴妃,此刻她嘴角凝著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微厲的眼直直迫視著蕭烆。
不等四皇子開口,許貴妃便又立即將目光落在了溪光身上,“你就是寧溪光?”她當年是未曾見過那女子正臉的,此時眼前這人紗巾覆面也只露出一雙眼。不過,僅是這樣一雙漆黑分明的眸子,也宜喜宜嗔靈動得叫人挪不開視線。許貴妃暗自有些後怕,慶幸自己先來截了此人。
溪光欠身行禮,被許貴妃瞧過一眼後就低垂了頭。她心中有些忐忑,竟生出了種許貴妃意在自己的感覺來。
不過轉瞬,許貴妃就溫柔笑了起來,甚至親自伸手虛扶了溪光胳膊讓她起身:“本宮的函真公主不懂事,你切莫同她一般見識。今日她鬧出的那些事,皇上同本宮都不會輕饒了她。”
“皇上同裴大人有事相商,溪光……”許貴妃自顧親暱的喊了這名字,顯得十分喜歡眼前這人的模樣,“你隨本宮回重華宮坐一坐,權當是本宮替函真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