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梔這才回神,斜過臉睨了那丫頭一眼後才抬步往裡頭走了。
這丫頭本是好心提醒,又沒有犯什麼錯事兒,無端還要被寧梔兇了一眼,心中自然不舒服。再對比此刻正在屋內陪老夫人說話,逢人便開口笑的三小姐,更是覺出五小姐的不好來。不過,她最多這話也只能跟處得好的小姐妹私底下說說,不敢在明面上造次。
“祖母,梔兒給祖母請安。”寧梔來到老夫人面前施禮。她原先時常來上房走動,又有老夫人的偏愛,因此舉止十分的隨意,哪像今日這般拘束守禮。
寧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同,念著五丫頭年歲小,該罰的也罰了,她自然也不會揪著過去的事不忘。所以,這時候朝著她招手:“坐到我身邊來。”
寧梔瑟了一下,似乎是經過了一番思想掙紮後才緩緩靠近,而她的眼淚卻是先一步落了下來。“祖母,梔兒知道錯了,您、您別再生梔兒的氣了。”
溪光雖昨日就知道寧梔回府了,可這會才剛見到她。此刻寧梔這話真心與否她倒是不甚關心的,只想她以後別招自己就是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互安生就挺好的。
可顯然,寧梔是不能忽視坐在老夫人身邊的這位三姐的,她剛被老夫人軟硬兼施的安撫了幾句,立即又對寧溪光開口:“三姐姐,之前是梔兒不懂事被人矇蔽了,你不要生我的氣。”
體面話溪光也是極會說的,至少,當著老夫人的面,她可不能在這事上落了下乘。“五妹年紀小,我做姐姐的自然不會跟你生氣。”她說著這話,還十分親熱的去拉寧梔的手。
可寧梔卻好像有些避忌,當即將那隻落在身側的手放在了背後。溪光不由有些好笑,喏,可不是她放不下,明顯她這五妹妹沒能像她自己說的話那樣放下芥蒂呢。
不過,溪光倒也不在乎這個,笑了笑就收回了手。
寧梔則只當不知而無意錯過,正轉過頭對寧老夫人道:“祖母,方才我去找二姐,本是想著二姐一塊來祖母這請安的。”
“那二丫頭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寧老夫人不見寧檀,既然又讓寧梔提了起來,勢必要問一句。
寧梔皺攏著眉頭,好似也很不解為何:“我早上去時,二姐還沒起身。我見她眼睛不知為何通紅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哦?”
溪光一聽這話不對,心想老夫人這般敏覺也別是讓寧梔這幾句話就察覺了什麼,忙道:“我昨兒晚上去過二姐那,聽說是一方端硯被摔了。”她轉過頭,對寧老夫人嬌聲道:“祖母,你是知道的,二姐向來愛這些東西。我說她丫鬟說,這端硯還是當年二姐廢了好大功夫才尋來的,恐怕摔了世間再難尋。”
“她就是這性子,將這些看得極重。”寧老夫人道。
寧梔只露出恍然一笑:“原來是這樣……”
溪光眉眼彎彎的望著她,半真半假的追問:“不然五妹以為是什麼?”
“我也只是擔心二姐罷了。”寧梔輕聲回,聲音中倒是聽不出旁的什麼來。
溪光心中卻是不得不對這人提起幾分提防了,她剛才的話明顯意有所指,哪裡是簡單“擔心”二字就能涵蓋過去的。
在寧老夫人上房用過朝飯,寧梔便告了退,溪光琢磨著要出府便也想離開,哪知寧老夫人卻不肯放她走。正經事還等著她去辦,溪光這卻脫不了身,急得是心內如焚。
可誰料晌午時分,她想見之人卻是自動自覺的送上了門來。
這般合她心意,倒是委實出乎了溪光的意料。
彼時溪光剛被寧老夫人指點完女工,可憐她當了十數年的“玉枕”哪裡會這種精細活,一不留神就戳了好幾下指腹。這才有了機會好趁機哭慘,好不容易讓祖母心軟,放她回了還海棠春塢。
而這人,正好就在她閨房裡,背手而立正看著她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作。玉冠束發,青袍垂地,端的是滿身清貴雋永之氣。
縱然是光天白日,驟然出現個男子在女兒家香閨也是件極為聳人驚聞的事。可溪光一眼就認出了裴溯的背影,她非但不驚嚇,還十分的歡喜,聲音當中都是掩不住的雀躍:“裴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