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光被他這話堵得啞口無言,深深覺得此人……狡詐非常!不過即便是溪光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又如何,她實在是個忍不了性子。僵持了片刻就堅持不下去了,哭喪著聲音喊道:“是!是!是!我就這要求!”
“裴溯你快點兒!”
溪光脾氣很大的嚷嚷,又嬌又橫,彷彿此刻讓裴溯給她洗幹淨是讓人佔了天大的便宜了。所以,裴溯稍微一磨蹭,她就極其不樂意了。
裴溯是褪了外衫再次回來的,一面進來一面將袖子也捋了上去。世人眼中的裴六郎是“風月無雙”,是不可高攀的清傲公子,誰能想到他私下竟還會有這樣不顧儀容的一面。
平素裴溯自己沐浴身邊都有人伺候,要他親自動手給一塊玉枕清洗……嗯,頭一回。想了想,裴溯舀水一點點淋在玉枕身上沖刷。
可這涓涓的細流讓溪光很不痛快,對裴溯這種生手更是非常瞧不上,“不要不要!你直接把我放在浴池裡頭浸幾回再撈出來!”
這回真是輪到裴溯失語了,隔了會他皺著眉疑聲道:“確定無妨?”
“快點來!不要磨磨唧唧!”溪光膽子特別肥,將心中對裴溯的不滿全都轉成了話給吐了出來。之前還跟病貓兒一樣可憐兮兮的嗚咽,這會子卻張牙舞爪了起來。
裴溯倒是有些喜歡她如此的,一副生機勃勃充滿了朝氣的樣子,跟小時候遇見她時一般無二,因而並沒有半點動怒的跡象。他也應映著她的話,雙手拿起“玉枕”準備浸入水中。
誰料還未等浸入到水中,溪光先是叫喚了起來:“啊——!”
裴溯心下一緊,忙將“玉枕”收了回來,不再淩空於水面。“怕了?”
溪光才不是因為害怕水而出聲,她如今的宿體是一塊玉枕,就是沉水底也沒丁點事兒。她驚叫是因為她看到了自己水面上的倒影,“醜死了!”
先前裴溯將“玉枕”送給了玉匠修複,可這玉器修複並不能做到和原物一樣,而是要在斷裂處用紋案雕刻或是鑲嵌工藝來掩飾。那位給“玉枕”做修補的工匠則選了鑲嵌技藝,因此之前在斷裂的地方嵌了象牙骨做梨花紋案。
拿回來時,裴溯仔細看過,非但沒覺得不好看,甚至認為還有些說不出的玲瓏可愛。再又想到“玉枕”裡傳出的那道脆生生嬌糯糯的聲,他倒是覺得十分……相襯。
何況,就算是不好看,也總不至於到“醜死了”這三個字的地步。
裴溯的審美,第一次受到了顛覆性的質疑。他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難道精怪的審美……和人是不同的?
“啊啊啊啊——!”溪光真是半點都看不下去,氣得咬牙,“為什麼要給我戴一朵小白花!我接受不了!”
裴溯可沒想到她反應會這樣大,又覺得實在有些好笑,一隻枕頭也這般在意美醜?“哈哈哈……”
溪光好氣,把她變醜了的人居然還在幸災樂禍!實在是過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再叫人給你改如何?”裴溯用手抵著唇咳嗽了兩聲,嘴角的笑意卻是收斂不住。對這“玉枕”,他實在是難得的好耐性,十分的平易近人。
為顯誠意,裴溯又添了一句:“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改什麼樣。”
真是極盡縱容了。
“哼!”溪光不屑,甚至扭頭。
照理她的身子這會不該動的,可也不知為何,她出完聲後整個就都向水池滑了下去。“砰——!”池中濺起了半人高的水花。
裴溯一愣,立即伸手去撈,可也只指尖剛剛擦到“玉枕”,並未能將之抓住。
“玉枕”沉入了浴池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