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垂首回道:“老夫人為長者,長者為尊,晚輩不敢造次。”即便是讓老夫人言語譏諷,他還是語氣和緩平靜的回複,聲音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越發顯得性情沉穩。
寧老夫人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餘氏站了起來欠身:“孫媳有些不適,還請祖母見諒,寧老夫人見諒。”
溪光從剛才一進來就已經開始偷偷打量這人,這餘氏雖是一直低著頭喝茶,可仍然是掩不住她眉眼間的低落神色。這一段時間內,她非但是沒開口說話,更是連頭也沒抬起來過,好似整個人都神遊在外。
說了這話,餘氏便退了出去。溪光目光隨著她外去,忽然心中生出了一個計策來,顧不上旁的她也匆忙告了退緊跟了出去。所幸這餘氏出去後也並未走遠,正站在不遠處一顆銀杏樹下。
“夫人!”溪光喚了一聲便往那走過去。盼蘭在廂房外守著本要跟她一塊過去,不過溪光見那餘氏是獨自一人站在那的,便沒讓她跟著。何況她待會所要說的話,也委實不宜再叫第三人聽了去。
餘氏正扶著欄杆看底下風景,聽背後有人喊忙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其實她並未掉落眼淚,只不過是眼尾有些濕潤。轉過身瞧清楚了來人,勉強擠出了個笑來:“原來是寧三小姐。”
溪光滿肚子的話要同她說,可這會子只能是將要說的內容簡練,是故她問道:“夫人,怎了?”其實這般問話,也著實奇怪得很,她同餘氏按理說才是頭一次見面,哪有這樣說話的。
果不其然,餘氏微微一怔,只道:“無事,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溪光倒也不受挫,仍是一臉真摯的同餘氏道:“我能,解憂。”
餘氏不解她為何要同她說這樣的話,自己同這位寧三小姐根本不熟……一時間,餘氏有些惱她這樣的親近,表面上仍然只是不著痕跡的推說:“多謝寧三小姐的關心,不過我確實沒什麼大礙。出來透了口氣,倒是覺得胸口間舒暢了許多,也該是回去了。”說完這話,她就不做停留,繞過溪光往回走了。
溪光心裡著急,她好不容易才想出了這個法子,正巧這會還能單獨跟餘氏說話,當真是天賜良機。若是白白丟失了,也不知往後有沒有這種機會能從裴府拿回那塊她寄居了好些年的玉枕。
眼見餘氏越走越遠,溪光脫口就喊道:“玉枕!”
這兩字,還真是勒停了餘氏的腳步。
餘氏回過頭,一臉吃驚的望著溪光,轉念眉頭又深深皺了起來,暗自奇道她家府裡頭的事怎麼讓寧府的小姐都知道了?
當日裴老夫人親自提點過她其中的利害關系,有關玉枕頭的事不許她再胡來。餘氏這會也只當不知,反問了一句:“不知三小姐為何忽然提了這麼個東西?”
這地方寬闊,周圍只有她二人。然而溪光還是等到了餘氏的身側,又壓低了聲音才道:“妖邪。”
餘氏一驚,立即否認:“不知道寧三小姐說的什麼胡言,什麼玉枕什麼妖邪?”
“我能,解憂。”溪光一般拉住了就要闊步離開的餘氏,神色堅定的再次張口。
餘氏心中早就被攪起了波瀾,此刻回過頭正對著她灼灼如燈一般的眼眸,竟然有些恍神,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遲疑著問:“你有什麼辦法?”只是她才剛問出了這話,就立即警醒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區區小問題怎麼會難得到溪光,她隱秘一笑,“高人,指點。”
餘氏驚疑不定。要知道她早就認定了那擱在祠堂裡許多年的玉枕頭成了精怪,不然怎麼一塊尋常枕頭就將她的棕哥兒嚇成了這樣子。只是礙著那東西是禦賜之物,她實在沒法子動。若是依著她的想法,必是要將這玉枕徹底毀了才放心的。溪光的這話,已然是入了餘氏的心,她試探著問道:“怎麼……解憂?”
溪光心內一笑,看來她找這個餘氏還真是找對人了,只是她這會是說不清楚的,索性抓了餘氏的手來,用指尖在她掌心速速寫下了幾個字。
餘氏只當她是因著這事緊要不方便口述,才故意如此,也並不追究只認真分辨起了溪光所寫下的每一個字,連起來正好是——高人親自驅邪。
“……?”餘氏看完沉默不語,仍然是留著兩分疑色。“當真可以?”
溪光用力的點了點頭,又在餘氏掌心中繼續寫道:“高人算出,有厲鬼居玉枕,夜啼,食孩……”還未等她寫完,餘氏已是一臉驚駭的緊握住了溪光的雙手。她神色極為緊張,再無半分懷疑了,只緊著追問道:“高人在哪?我將這玉枕送去了給高人就能驅除裡頭的厲鬼?”
“不錯。”溪光壓低了聲音開口,為配合氣氛,她此刻的神態也極為凝重,只好像這種事,不能出半點差子。
“好、好好!”餘氏連連點頭,她也再不顧溪光,一個人飛快的往山門方向去了。
心事得以完成了一半,溪光忍不住噙起嘴角笑了起來,心中也是美滋滋。不管她日後還會不會再回到玉枕當中,總之她就是要將玉枕從裴溯手裡頭拿回來。
溪光忍不住自得起來,真是妙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