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亮起來,只見她口鼻處掩著一條浸過水的帕巾。此時見劉嫣一動不動,點了燈也絲毫不覺,知道是那香起了作用了。
張媼掩著帕巾將那半柱香掐滅,幾步來到她床前,垂頭自上而下的注視著她。
她的眼角爬滿了皺紋,面容褶皺,盡顯蒼老之態,而她的目光卻已不似方才那般平和,此時多了一絲寒厲在裡面。
她就那樣冷冷的盯著她看。想到先夫人當年吊死在樑上的一幕,眼裡的恨意漸濃,似要鑽生出來,恨不得啖她血肉方能解她心頭之快。
燭光昏黃一片,映的她那張臉分外可怖!
忽而,一陣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張媼心下一驚,暗覺不好,隨即連忙吹滅了手裡的燈燭,躡手躡腳的爬上榻去。之後,豎著耳朵屏息聽著外邊的動靜。
此時已是亥時。禦史府中除了守夜的下人和夜風中飄搖著的一盞盞昏黃的燈籠,整個府內靜悄悄的。
公儀弘不過剛從外面回來,方才遠遠見到她屋中亮著燈光,以為人還沒睡,便順便過來看看。不料走到房門前,正要敲門之際,突然見屋內燈火一滅,他動作一頓。
陳信和其他兩名隨從停在他的身後,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看著。
而公儀弘之所以直到現在才來找她,只因下了早朝後就被漢帝劉端留下對弈了,實在抽不出身來。期間兩人除了中途用飯,一直自退早朝後下到現在,公儀弘才終於脫身回來。
他也無什麼要事,只是想過來告訴她一聲,明日她就要隨自己一起去太學院了,讓她今日早點休息罷了。
現在見人躺下睡了,想想算了,便轉身回自己屋裡了。
回到房中,陳信雙手託著紅漆盤站在一邊,掃了眼盤上的纁紅雲錦衣物,不由試探問道:“大人,這衣服放哪兒?”
這是劉端賞賜給公儀弘的。
聽說這衣服乃是宮中最好的裁縫精心裁製,絲綢軟紗面料,金線織繡,工序繁瑣,光是上面繁縟華麗的錦紋就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完成。
其實這不過是其中之一,在其庫中已經積壓了許多珍奇異寶和綾羅綢緞,自公儀弘入仕起,劉端的賞賜嘉獎一直從未斷過。
伴君如伴虎。陪了整整一天,公儀弘顯然有些疲倦了,尤其和皇帝老子對弈,那是相當的費神。此刻他只端望了片刻,然後捏了捏眉心,隨口道:“放櫃中就好。”
……
第二日一早,劉嫣是被張媼喚醒的。
她一身疲乏的自床上爬起身來,只覺四肢無力,頭沉的厲害。抬手輕輕揉了揉,仍不覺好轉。
張媼在一旁一邊整理床褥一般偷偷斜眼端倪,見她面色憔悴,心下有數,又想到這香的厲害,不由升起一絲解恨的快意。
這香看似是普通香料所制,其實夾雜了蔓陀蘿花和鬧羊花等原料,輕則致人昏迷,重則吸食時間長了的話還會有生命危險。若非專門制香者,常人根本聞辨不出來。而此香並不在外流傳,乃是張媼自己私下所制。
……
張媼出身香鋪,自小跟在父親張遼身邊研究香料,因所制香料頗受貴族喜愛,後香鋪越做越大,聞者也越來越多,直到傳入先帝的耳朵後,張遼很快就被召入宮中,進了香藥局。
進宮做禦香,這本來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殊不知,張遼的大好前程卻被一個爭風吃醋的蠢女人給斷送了去,最後落得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當時,後宮裡面有位梁夫人正當得寵,風頭尤甚,本以為這一生都能留住先帝的心時,卻不料半路殺出來一位夏良人。這位夏良人生的頗負美貌不說,又極其會撒嬌討先帝的喜歡,很快受盡先帝寵愛被封了夫人,至此,先帝連續多日宿在她那裡,梁夫人徹底失了寵幸。
梁夫人對這夏夫人漸生恨意,遂起了殺心。為了做的隱蔽,於是想出一個辦法。
很快,她找到張遼,託他給自己一副毒香料,至於用作哪裡卻閉口不說。當時毒料屬於宮中禁物,張遼根本不敢給她,她卻心急之下拉下了自己的衣服,以汙衊他姦淫自己作為威脅,不給她的話就喊人來。
張遼為人厚實,哪裡受得住這種驚嚇,情急之下便答應了她。
後來,梁夫人買通了夏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讓其將室內的香料換成她所給的,至此使夏夫人誤用了此香。可憐夏夫人絲毫不察原因,昏昏噩噩的撐了七日之後,終於撒手人寰。
東窗事發後,張遼被捕斬首,母親痛悲之下也跟著撒手人寰。另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被轉賣為奴,至今早已了無音信。她亦是被賣多次,期間糟盡了欺□□罵,直到最後賣到董夫人身邊做了侍女後,這才得以安身立命。
再說這位董夫人,也就是公儀弘的生母。
董夫人出身士族大家,家境頗好,自小被家人當作掌上明珠養在閨中長大。雖說恃寵而驕難免有些小女兒家性子,但好在本性善良,待身邊的人也都極好,對張媼亦是。
張媼那些年來受她照拂和許多恩惠,且在她身邊一待就待了十幾年,期間情誼自是不必多說,直到幾年前董夫人因情感一事一時想不開,一尺白綾自盡了以後,亦沒捨得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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