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交疊,一股可怖的力量壓制住他們所有人的內力,血肉模糊的屍體又緩緩站了起來,溫文吐出一口鮮血,溫念驚駭道:“以陰克陽,往生陣法。”
扶疏緊鎖眉心,攥著劍柄的手指節泛白,一個陰柔的聲音在她耳邊盤旋。
蕭璟已經死了,你不想為他報仇嗎?是他們害得你家破人亡,殺了他們。
不!不是的!
不是?你還在自欺欺人嗎?你忘了他是怎麼死的?身中九九八十一劍,手筋腳筋皆斷,你看,你的仇人就在眼前,殺了他們。
不!
裘媣試圖用傳音術喚醒她體內的魔性順勢利用攝魂術移花接木讓他們自相殘殺,扶疏卻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知是不是因為舊案昭雪的緣故她忽然有股解脫的快感,讓她走火入魔的執念魔根沒由來便釋懷了。
她歷經太平安樂、歌舞昇平,她歷經朝政內鬥、家破人亡,她歷經天人永隔、生死不見,她歷經江湖紛爭、血雨腥風,短短二十多年她彷彿歷經了別人幾輩子的事情。
她所執唸的冤假錯案,她所執唸的摯愛離世,到頭來還剩下什麼呢?父親、母親、哥哥、臣之都不會回來了,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臣之,在我們成親的那晚我就應該陪著你入殮封棺,生同衾死同xue。
一切就這樣結束吧!每日應付那麼多想要殺她的人她也累了,有魔音谷這麼多精銳為她陪葬似乎也不虧,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是她自己逼著自己走火入魔。
扶疏感覺體內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正在蠶食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紅唇瀲灩,似乎要泣出血來,清明如常的眸子被殺戮浸染,那樣快的劍招,狠辣的內力簡直到了駭人的地步。
月華劍不知饜足的舔舐著鮮血,魔音谷影衛毫無任何反擊之力皆被她一招斃命,殺戮讓她眼中淩厲的寒芒更勝,扶疏粲然一笑:“都得死!”
清音功法登峰造極如入無人之境,那種毀天滅地泯滅人性的力量強破了往生陣法怨念的壓制,遠遠超出了裘媣的掌控範圍。
她竟然感覺到許久不曾有過的恐懼,身上被月華劍劃出十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她失算了,她沒有想到扶疏會選擇與她同歸於盡。
溫清面色瞬間變得慘白,白雲笙顫聲問道:“她會如何?”
溫念情急之下結結巴巴道:“內力逆流……筋脈……筋脈盡斷而亡。”
“就沒有辦法了嗎?”
溫清抿了抿嘴唇,長劍猶自往下滴著鮮血:“除非現下有人把前輩制衡住,否則……”
此時魔音谷的暗衛,鬼魅一般,虛無縹緲漂浮在半空中,虛實不定,黑壓壓一片旋轉成另一個法陣。
中心處層層疊疊的薄紗屏障之中她紅衣如血,烏發散開及至腳踝,月光下美到勾魂奪魄的絕美容顏慘白如紙,唇角不住往外流著鮮血:“清音九天!”
“疏兒,不!”
悽厲的悲鳴劃破夜空,白雲笙瞳孔劇烈收縮,踏出幾步僵在原地怔怔然凝視著法陣的方向,片片紅色絲絹若漫天紛揚的雪花輕飄飄落在他的肩膀上,發上。
法陣開始變幻,血如雨下,神殿外的白玉石階被鮮血染成腥紅色,影衛竟然被強大的內力硬生生撕裂,支離破碎的屍塊紛紛而落,堪比煉獄修羅場。
扶疏全身撕碎般的疼,鳳眸慢慢變得黯淡,月華劍從手中脫落直直往白玉石階上墜去。
泠泠琴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那股要撕裂她身體的力量奇跡般的被硬生生壓制了下去,扶疏努力睜開眼睛去看,月光之中,那人寬袖白袍,芝蘭玉樹,銀面遮住大半張臉,彈著七絃古琴,似踏月而來。
溫文震驚的看著奄奄一息的魔音谷影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息之間化成一堆白骨,死裡逃生為數不多的影衛驚恐之色溢於言表幾乎是癱坐在地上:“鎖魂使大人。”
七絃古琴,烏黑如墨,琴絃如若有似無的月光,離得近了濃重的陰戾怨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溫念不由退後了幾步,九羲鎖魂,看來他們今日必然是在劫難逃。
裘媣匍匐在地嘔出幾口鮮血辯解道:“大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夏桑,清理門戶。”
清俊的白袍少年手持紫玉簫抱拳一禮道:“是。”
扶疏迷迷糊糊之中只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清淡的檀香氣息很是熟悉,她勉力睜開眼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拂落了他臉上的銀色面具:“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