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對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也不知雲笙回朝與這件事有沒有什麼關系:“讓廚房做幾樣爽口小菜,燙些桂花酒,一起來吃螃蟹宴。”
“昨兒新啟了幾壇梨花白,胭露你隨我回去取了來,大家一塊嘗嘗鮮。”青瓷打點張羅慣了的,一刻也閑不住,與胭露一道撐著油紙傘走進了雨幕中。
溫文掀開蒸屜,用竹筷把蒸好的大閘蟹夾到盤子中,今早收到蒼書長老的信箋他發現他竟然有點捨不得與前輩分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顧譽複又重鋪了一層荷葉,溫清把竹簍中的大閘蟹放到蒸屜中道:“前輩,魔音谷究竟意欲何為,自四月初五之後揚州城再未出現過魔音谷活動的蛛絲馬跡。”
溫念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話說得清晰:“護城河下游……魔音谷死士的屍體……只有衣袍包裹的……骨骸……與……與常理不符。”
丹蔻指甲掀開蟹殼,蟹黃流油,這個季節還真是少有這麼肥的大閘蟹,她用竹筷敲了敲溫文的手指,疼得他齜牙咧嘴揪耳朵,對視上她的鳳眸立馬便慫了:“骨骸發白,腦髓猶在,無腐肉,似乎是魔音谷的什麼琴什麼魂來著。”
溫清扶額嘆息直接選擇無視,溫念用唇形道:“九羲鎖魂。”
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看著溫念問道:“什麼?”
扶疏涼涼道:“九羲鎖魂。”
“哦。”
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哦什麼哦,一點做為魔音谷對手的自覺都沒有,這個也能忘?”
溫文委屈巴巴道:“前輩,我沒忘,沒忘。九羲鎖魂,瞬息白骨,是魔音谷鎖魂使的獨門絕技。”
溫清道:“魔音谷鎖魂使權利僅在谷主淩昆之下,執法嚴苛,從不涉入江湖紛爭,何以會出現在揚州?”
顧譽垂首給扶疏剔著蟹肉,啟唇對著她說了幾句什麼,扶疏夾了一筷蟹肉道:“九羲鎖魂是淩蘇所授,他也只聽命於這位大公子。”
溫文嚼著螃蟹腿含糊不清道:“據說這位大公子矜貴自律、仁心仁德、清冷孤傲,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見過魔音谷大公子淩蘇,也許他根本就不存在,是淩昆制衡各股勢力欲蓋彌彰的手段。”
“你是不是還想說魔音谷的人怎麼可能慈悲為懷?”扶疏把竹筷擱置在瓷盤上挑了挑眉,“所謂名門正派便都是正人君子?所謂歪魔邪道便都是奸佞小人?你們給我記住了,何為正邪,何為是非,只在人心。”
三人乖乖低頭應了一個是字,她笑了笑:“這世上總有人喜歡用所謂的仁義道德去伸張正義,口談道德志在穿窬,做過的骯髒齷齪事不比任何人少。
我與魔音谷有不共戴天之仇,沒那麼好心替他們說話,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罷了。”
少時滅門之禍的無辜株連,人人慾殺之而後快,入劍閣暗影聲名狼藉,人人避之如蛇蠍,她似乎總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眾矢之的。
青瓷把溫好的梨花白一一替他們斟好,扶疏道:“說來閣主曾與淩蘇有同門之誼。”
劍閣閣主與魔音谷大公子會有同門之誼?溫文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才道:“我……我還沒有見過閣主呢。”
思及劍閣閣主雲堯,她十分想給他們潑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他們對於這位高高在上閣主的美好幻想,幹咳兩聲道:“以後總會見到的,來,吃螃蟹。”
溫清略一思忖,魔音谷的事情約莫算是告一段落了。
終歸孩子心性,她對他們又不加約束,三人就著螃蟹下酒喝得酣暢淋漓,臉頰紅撲撲的劃拳嬉笑,青瓷正欲勸阻,扶疏飲了一杯酒道:“由著他們吧,瞧這酒量和大小姐似的。”
“小姐,蘇公子囑咐我們不讓你喝這麼多酒。”
溫文耳朵尖聽到蘇公子三個字嚷嚷道:“前輩,沒想到你這麼喜新厭舊,蘇公子那麼喜歡你。”
扶疏放下手中的酒杯揚眉道:“他喜歡我?”
溫文道:“他那天在藏書閣看到蕭璟的畫像當場就氣得吐血了,還是我們把他送回去的。”
“你怎麼不告訴我。”
溫文嘟囔道:“蘇公子不讓我們說,他似乎病得挺嚴重的。”
溫清暈暈乎乎道:“前輩,暗香來徹夜燈火通明,蘇公子每晚都在以身試藥試圖調理好你的身體,白日便做你喜歡吃的梅幹翡翠蝦餃,還給你做胭脂。
可自從白公子、顧公子來了之後你便很少去看他了,我們看得出來他一直在等你。”
扶疏自嘲笑笑,假意何以換得真心,平常那麼不愛說話的一個人驟然不在身邊竟也會感覺空落落的:“青瓷,明日回月華宮,雁月的牡丹也開了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宣和十二年四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