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便沒有回答,只是飲了一碗酒。
聞星落看著他。
他的容貌穠麗迫人,火堆的光影勾勒出深邃明暗的骨相,鼻樑好似書聖最妙的一筆中鋒,在雨夜荒村裡,彷彿勾人魂魄的男狐狸。
他面無表情地飲著酒,眉眼薄涼似枯山寒水。
即便沒有回答,也令聞星落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他丟掉了她的兔子。
他的滄浪閣那般端肅清冷,古樸風雅。
又怎麼容得下一隻醜陋的兔子?
他是尊貴的王府世子,是年紀輕輕手攬重權的西南兵馬都指揮使。
他連昂貴的金銀玉器都不在意,他是不會留下一隻醜兔子的。
儘管靠近溫暖的火堆,可是少女按在酒碗上的指尖,依舊泛起莫名的寒冷。
令她想要更靠近火焰一些。
她聽見對面的青年道:“第二個問題,有心儀的男子嗎?是否想要藉著嫁娶,逃離鎮北王府?”
聞星落彎起杏眼,“世子,這是兩個問題。”
謝觀瀾屈指叩了叩碗沿,道:“回答第一個即可。”
有心儀的男子嗎?
聞星落不想回答。
她飲盡碗中的酒,抬袖擦了擦唇邊酒漬,“第二個問題,當初夜市,我被兇犯追殺,世子看見我的一剎那,是否生出過擔憂?不是對遇害者的擔憂,不是對政績的擔憂,而是……”
對她的擔憂。
謝觀瀾垂下薄薄的眼皮,睫毛在眼尾拉出一線陰影,彷彿被拉長的思緒。
看見聞星落的那一剎那,他在想什麼?
是在想兇犯竟然膽大包天跑來他的地盤上犯案,還是在想自己完美無缺的政績即將被添上一筆汙點?
亦或者是——
憤怒。
是了。
那一刻,他的情緒並不是擔憂。
因為他知道他狹刀所能及的地方,就是聞星落的絕對安全領域。
那一刻,他在憤怒。
可他在憤怒什麼呢?
屋外雨聲瀟瀟。
寒汽順著窗隙和磚縫鑽了進來,如同絲絲縷縷糾纏紛擾的黑色線條,在這個陌生的荒村雨夜,攪擾了謝觀瀾的情緒。
他直視聞星落,“未曾生出過擔憂。”
聞星落彎起櫻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