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是久聞香覺臭,久聞臭便覺香?
竟……還真有些想吃了……
在楊瑾的帶領下,王炳三人也用了筷子。官爺都吃了,老百姓又哪敢不吃?於是,一群人圍著桌子,一個個抱著碗筷,埋頭吃得香。
大抵是加了調味,原先那股臭氣變得稀鬆。而這臭氣也就是聞著臭,食物吃到嘴裡,卻無什麼異味,味道也是往常不曾嘗過的。
馮知春對眾人的口嫌體正直表示理解,畢竟臭豆腐這種食物,她也是從抗拒到喜愛,明白獨屬於它的魅力。
所以當楊瑾提出想要“味道濃鬱”的食物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燉肉那些,而是臭豆腐、螺螄粉……既然是用來引誘李常的,新奇的食物自然會更好一些。
臭豆腐的味道飄往四周,引的鄰裡也拍門來問,馮知春便把多餘的分食給他們。日後,臭豆腐在百福樓掛牌出售,還引來了一輪小熱潮,讓馮知春和馬老闆好好又賺了一把。
一群人圍著鍋爐吃喝聊天,確實應了先前楊瑾的意思——要吃的熱鬧,吃的有人氣。
等吃完,也不見李常醒來。楊瑾倒是不著急,又指揮著人把李常給抬回屋裡,然後與李常家人道別,說罷一些可有可無的叮囑,便拉著一群來做客的離開了。
李常家人回到裡院,無不是身心疲憊。
屋門吱呀一聲開啟,李常從屋中走出來,“他們走了?”他於清爽的空氣中活動了活動筋骨。
李趙氏忙上前推搡他,責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李常滿不在意,“瞧你大驚小怪的,那群人不都走了麼,我還不能出來透透氣?我可被折騰了這麼久!”
李趙氏道:“他們才剛走,誰知道會不會又回來。”她轉頭看公婆,“是不是,爹,娘?你們也覺今天很是奇怪吧。”
“他們想用計詐常兒。”李常爹捏捏鼻樑,“好在常兒沉得住氣,沒被他們抓住什麼把柄,還讓我們得了個絕好的理由。”
李常不是笨蛋,自然懂這理由指的是什麼,眉色立即飛揚起來,興奮道:“可算熬到頭了!哼!那女人真是個衰星,盡讓我受吃力不討好的苦頭。早知如此,當初……”
李趙氏聽到丈夫提起翠雨,眼神頓時有些怨念。
李常爹道:“你先把自個收拾收拾,咱們再商量下對策。等你‘醒’了,縣太爺定會傳你上堂。”
“好說。只是……”李常摸摸肚子,“方才那小廚娘做的吃食可還有剩的?”
李常娘剜了兒子一眼,罵道:“就知道吃,要不是你吃喝玩樂的名聲都傳外頭去了,楊官爺能用這招來引你?”
被罵,李常麵皮上也不痛不癢,反倒笑嘻嘻地道:“娘,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啊。春風樓的老鴇精明著呢,她死不肯鬆手把這案子了了,說不定手中捏著什麼事呢。我不得好好回想回想,把話說得滴水不漏?爹,娘,等我‘醒’了,可就成為眾矢之的的物件,到時候,你們也不心疼我?再說,萬一我說錯什麼,受苦的可不是我一個人吧……”
李常爹孃聞言臉色陰鬱,二人對視一眼,李常娘朝廚房指了指,道:“你這傻孩子,爹孃怎麼捨得你吃苦呢,娘剛剛兇你,不過是要你收斂收斂自己。那小廚娘做的吃食還剩些在廚房裡,你想吃,便自己去吧。”
李常進廚房不久,便聽裡頭傳出瓷碗碎裂之聲。
“怎麼了?!”李常爹孃與李趙氏趕忙奔來,卻見廚房內有個高大人影制住李常的身子,光線隨著門開漏在這人影身上,照亮他的面容,叫所有人都嚇白了臉——正是王炳啊!
“確實如楊瑾所說,李常,你果真是醒了!”王炳冷冷道,扣住李常胳膊的力道隨著怒氣加重幾分,李常立即嗷嗷叫起來。
李常爹哆嗦道:“王、王捕頭……你……你……”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王炳哼了一聲,道:“瞧見你家窗戶開著,便順道替你們關上。”
廚房靠牆的唯一一扇窗戶果然鬆鬆合著,窗外便是圍牆,王炳正是翻過牆從窗戶潛入,在廚房守株待李常這只兔子。
王炳是個有著柔軟心腸的漢子,李常這案子交到他手上,他瞧李常爹孃傷心欲絕,心中不忍,盡心盡力想幫李常討回個真相、公道。他腦瓜雖不好使,但當捕頭多年,職業敏銳性還是有的,他隱約感覺出違和感,又想不出是哪裡,只好求於楊瑾。
楊瑾查出這個結果,最難受的,正是王炳。
在王炳制住李常後,其他兩位捕頭與楊瑾也重返李家,李常經受不住壓力,老實交代了企圖利用李常昏迷訛錢的計劃。
春風樓對此事不想再提,而已故的姐兒翠雨,身為一個賤籍,李常咬定是翠雨給他□□要他共赴黃泉,最後真相如何也不了了之。
她的死亡如草芥,劃過眾人的河流,只劃出微不足道的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