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們認所有罪行,要他們也知道害怕,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所有受害人都能在他們身上發洩掉自己的冤屈。
在伏法之前,他們還要為他們的罪孽負責。
馮知春看向楚雲,心想:那楚雲呢,她發洩掉她的冤屈了嗎?還想尋死嗎?
楚雲見馮知春看她,輕輕一笑,說道:“原我醒來時,心中還是不想活的。但楊公子說:‘你要尋死,我不攔你。但你這條命是馮姑娘救回來的,她生死未蔔,你要還有良心的話,這恩情你不還完前就不能去死,我也不會讓的。’”
馮知春聞言雙瞳微縮,一把抓住楚雲的手。
現在她醒了,楚雲是不是覺得恩情已報,又要去尋死?
“是啊!”她道,“我為了救你花了半條命,你要還有良心的話,就給我好好活著,不然,我這罪是白受了!”
楚雲垂眸,遮去眸中水光,低聲道:“其實……為我這樣的人……又何必……”
“沒有什麼何必不何必,只有值得不值得!”馮知春打斷她的話,“我認為你值得,你就值得!你不要把自己看的這麼低,你很好,比你主子陳姍姍好太多,不然我也不會救你。你當我是大善心的人嗎,是個小貓小狗小人兒,都會去救的嗎?”
最後那句話,說的像她是個冷心之人。
可楚雲知道,馮知春是天底下心最善的人。她仍是覺得自己賤命一條,身子已髒了,還害馮知春大病一場,也是罪孽深重。然這些話,她自不再說。
而尋死之心,卻是淡了。
因著人牙子對罪行供認不諱,案情清晰,二人都判了死罪。
菜市口斬首那日,人牆累累,水洩不通,她也在其中。
她親眼看著欺辱自己的兩個男人,在劊子手刀起刀落下身首異處。兩顆醜陋頭顱滾落下來,雙目瞪的滾圓,血似泉湧,噴濺成血霧。
周遭嘈嘈雜雜,大家都在叫好,都在說痛快至極。
只她,看著眼前血色,心裡頭一片平靜。
恨嗎,好像是恨的。痛快解氣嗎,也好像是痛快解氣的。更多的,是一種虛無無力,她滿腔憤怒怨恨在二人性命了結的一瞬間,倒塌揮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一瞬間,她生出迷茫。
罪惡的他們死了,髒汙自己還活著。
如果自己如馮知春說的那樣不該死,那後面的路,自己該怎麼走呢?
她不知道……
念頭幾番沉浮,楚雲回握馮知春的手,給她吃下顆定心丸:“馮姑娘放心吧,現在的我,不會再想尋什麼死了。”
那日,她在菜市口站了許久,只站到人皆散去。天邊夕陽紅染,拉的影子斜長。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仰頭看那一片血紅蒼穹。
那樣紅,像極了方才眼前那片血光。
又那樣美,讓人很想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再看一次。
她擦了擦眼,更多的淚從眼中湧出來。她蹲下身,嚎啕大哭,暢快十分。
是了,她不會再尋死,她會繼續活著。
“後來,楊公子幫我想了些法子,叫陳家撕毀了買我的死契,我脫了賤籍,恢複了自由身,如今也是平頭百姓一個了。”
說到這裡,楚雲眉間染笑,是真的在說高興事。
“是麼,那真是太好了!”馮知春也替她開心,“之後的路,可有什麼打算?”
楚雲搖搖頭道:“暫時沒有。我想等馮姑娘你身子養好了,再做打算。不過我當了十幾年婢子,沒什麼本事,只會伺候人。到時候,找份體力活先做著,或者再到要人的人家去,簽份活契,接著伺候主子。”
馮知春沉吟片刻,道:“你要是想學本事,如你願意,不怕辛苦,也可以跟著我學學面點。或者到王姐姐店裡去,她那正缺人手。”
“我可以嗎?”楚雲歡喜。
其實王彩花也同她說過差不多的話,請她去店裡幫把手,她自卑,以為那是客套話,只笑笑沒有應話。
現在又聽馮知春這麼說,才想那或許並不是客套話,她是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