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曉得嬉笑我!”王彩花伸手去掐馮知春的胳膊,臉上帶著難見的羞意,坦蕩道,“我就是這麼想的,說都說了,也不怕你笑話。”
馮知春搖搖頭,笑道:“這是好事情,我作什麼要笑話你。”
王彩花也笑,她看著馮知春嬌美的容顏,想了想,還是勸道:“我瞧楊家郎君真的不錯,雖然身世差些,能力卻是不低,好好上進日後定是位出人頭地的,你真不考慮?”
“既然他這麼好,不如給你好了,你不正想著找嗎?”
“不好不好,我可比他大上三四歲。”
“女大三,抱金磚。”
“莫要笑話我了!”
二人嬉笑一陣,王彩花又道:“他對你有情,我這次得他幫助也是因著你的面子吧?且我瞧你,似乎對他也不是完全無意……”
馮知春手上做事的動作略略頓了頓。
她嘆息一聲:“他身世再差,也比我好上許多……”
“可你不能因為礙於自己的身份放棄自己的幸福吶!”王彩花勸道,“找個知心人多難,你們如此郎才女配,我瞧你也不是對他完全無情……”
“姐姐!”馮知春打斷她,對上她的眸子,“我是罪民!”
“可……”
“你可知什麼是罪民?三六九等,罪民命最輕賤!是我幸運,爹孃為我尋了一方天地遮蔽,我能夠安心過我的小日子,能夠叫弟弟妹妹上學堂。可我日子過得再舒坦,我還是罪民,賤籍就是賤籍,賤籍的孩子依舊是賤籍,除非……”
“……除非?”
“除非洗去家父的罪名。”
王彩花看了馮知春認真的神情許久,猶豫問:“你家當年……究竟是因為什麼事……”她忽又頓住,那段日子定是馮知春最最痛苦的回憶,自己還是不該去揭人傷疤。
中周縣離皇都甚遠,越遠訊息的力量越被削弱,這也是馮父選擇這裡的原因。
實際上縣城包括上安鎮的人們都只對當年馮家的案子知十之一二,只曉得馮知春三姐弟曾是官家兒女,因為爹孃犯了事觸怒了龍顏,這才被炒家被貶籍。
加之已過去多年,那個時候馮家到底因何時變故,沒有人清楚。
馮知春的腦中浮現出那時的記憶,這段記憶雖然不屬於自己,但那時的悲傷、痛苦、怨恨這副身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都不知道她露出了怎樣讓人心碎的悲傷神色。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家父是冤枉的,如果不是這樣,我怕……我早已是世間塵土……”
正因為想要為爹孃伸冤,正因為想要洗去本不該加在身上的有罪之名,原身才不停堅持著,堅持著和強大的命運鬥爭。
她佔了這副身子,延續了自己的生命。那麼,原身未完成的遺願,也是她的願望。
便當這是她給原身的報酬吧!
原她也是打算前往皇都的,只是她能走到哪一步,她也不知道……
王彩花輕輕揉過馮知春的肩膀,她鮮少有這樣親近的姿勢,表現的有些僵硬。因為她不知道這個正是如花似玉年紀的姑娘過去經歷過什麼,她只是一介粗婦,不懂怎樣去安撫這樣一個可憐兒,只好給出一點點溫暖。
“……哭吧……”
聽到王彩花在耳邊輕輕輕語,馮知春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濕漉漉的冰涼一片。
廚房內燭火搖曳,透過門虛晃晃在黑暗中照出一小方寸光影。
一個挺立修長的身影安靜地立在門旁,若不是他身上的衣袍是淺色,面板亦很白皙,真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楊瑾默默聽著牆內隱約傳來的低低吸鼻聲,抬起頭,看向中天之上的皓月。
第一次見她時,也是這樣的月色……
也是這樣的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
睡前再抓個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