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文?不幹不幹!”趙豐甩飛衣袖就要往回退。
“你真信她願意給半錢銀子?”陳老翁飛速打斷趙豐往回退的步子,瞥了眼馮知春,“她一個罪民,要養一家吃喝,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哪裡會有積蓄?果然是年輕不中用,被美色蒙了眼。”
“此言差矣,阿翁,我也有自家營生。”馮知春聽到陳老翁損低她,面色絲毫不變。
“你那也能叫營生,賣三屜麵食能有幾個銅板?好,算你薄有積蓄又如何,不留給弟妹也罷,還花半錢買兩卷不能吃的書,你這家姐當的可狠心!”
“書中自有黃金屋,讓他們多讀書沒得壞處。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們自有他們該有的福氣,我日夜操勞可不是為了讓他們坐著享福,但凡他們是個上進的,就應當自己去掙自己的將來,而不是做個白眼狼榨幹姐姐。”
聽了馮知春的言論,陳老翁很是吃驚。
在他看來,讀書大多是大戶人家的事,是個普通人就該踏踏實實過日子,馮家已經落到這等地步,還端著姿態不肯踏實,實在是不想好好過活了。什麼“掙自己的未來”,什麼“做個白眼狼榨幹”,哪有長姐會是這樣想的?馮家可有個老么子,長姐如母,不好好擔母親的責任,任性妄言,這是要叫馮家從根端歪掉。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這樣冷心你真敢相信?”陳老翁這話,是對著趙豐說的。“所以說頭發長見識短,你不學著好好管家,往後便是金嘴李媒婆給你說媒,也說不成!”這話,則是對著馮知春說的。
可不是嘛,想說也說不成了。
馮知春微微把唇角撇上一邊,眨眨眼,道:“阿翁這話,卻說男人的頭發不長似的,明明阿翁的頭發也很長呀。”
陳老翁一噎,確實,他不願花錢去剃頭,一頭枯草任由生長,邋遢遢的形象也正合了他回收破舊的營生。
他瞪了瞪眼,猛一拍大腿,沖著趙豐道:“你賣她半兩銀子,好,我現在也出半兩!”
趙豐卻搖搖頭道:“我是看在馮姑娘買才賣半兩銀子,原要一兩銀子的。”
陳老翁被趙豐的“趁火打劫”氣得快吐血,一兩銀子,是要他的老命!不要也罷!又聽馮知春接道:“原一兩銀子我也是願意的,還要多謝你割愛。”將他剛起的念頭打的左右搖擺,捏不定主意。
頓了頓,陳老翁忽地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小兒是合夥起來誆老頭我吧!真是唱的好雙簧,真把我差點晃過去。可惜,可惜,我不上當!”
馮知春認真瞧了陳老翁許久,如釋重負地松下肩膀,道:“這麼說,書阿翁是確定不要了?阿翁可要說話算數,這回是你不要在先,可不是我不講規矩。趙小郎,還請隨我走一趟,好取了銀錢給你。”
趙豐自是連聲稱好。
馮知春邊往巷口走,邊對著趙豐道:“說來我也不明白你為何要把書賣了,若是我手中有這兩卷書定是不捨得放手的。聽聞書館掌櫃說這位再不謄書,旁還有客人可惜來著,說這位謄的都是上安鎮少見的好書,讀透對試考有極大幫助,往後想再收一本都難。可偏巧,是我好運,竟讓我打個轉就撿了漏。這位收官前一卷書一兩銀子還大受追捧,還不知今後會漲到多高的價錢。”
她說話聲並不大,只是巷子安靜,陳老翁年紀雖大耳力卻很好,這些話一字不漏全被他聽進耳中,惹得他一陣眼珠轉動。
陳老翁心裡飛速算著將來的高價,腦子嗡嗡直響似快要起燒,渾濁的雙眼中倒映著白花花的銀光,他高喊道:“慢著!一兩!我出一兩!”
這下馮知春不依了,她道:“阿翁,事可不是這樣做的。你說要講先來後到,我講了。你說你們沒談崩要繼續談,我讓了。可是結果呢?結果你卻又要來拆我的生意,這還有沒有道理了?”
“什麼道理不道理,尊長就是道理,你目無尊長就是沒道理!”陳老翁皮厚,耍起來是不講道理的。
馮知春細眉微豎,薄怒回道:“阿翁這個道理好沒道理,沒道理的道理我卻不認!我如何就目無尊長,你一再要求,我再□□讓,是退無可退。你要跟我講道理,可你這又哪裡有道理可講?你那什麼道理都是有道理,我這什麼道理都是沒有道理,叫我如何跟你講道理。”
馮知春左一個道理右一個道理,把陳老翁都繞暈了。他手一揮,蠻狠道:“做生意能做成才叫道理!你年紀小不懂事,沒關系,老頭我今日便給你上一課。趙豐,這兩卷書我一兩買了,你給我拿過來。”
馮知春緊跟一句,“一兩而已,誰出不起!我也出一兩!”
趙豐顯是被嚇著,近看看遠看看,才搖搖頭道:“你們的一兩不同,馮姑娘出一兩是信我,不與我討價半分,我自然也會念她辛苦折了半兩去。而你不信我,一味壓價,最後不過是因馮姑娘而起了爭念才加到一兩。同是一兩,我的書賣給誰不是賣,誰信我我賣誰。”
陳老翁急了,“我怎就不信你了?!你倒真信了她?你真信她有錢拿出來而不是你跟去後又改注意壓價?瞧她方才對我的伶牙俐齒,指不定便會怎樣對你。你可真是不吃女人虧不曉得女人債,這小娘子一副媚骨皮相,能把你迷的連娘都不認,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