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紀了,二十七八的人了,哪兒能把愛情當飯吃,可是劇本實實在在是她的飯碗,再難過再傷心再頹喪哭完了也還得笑得漂漂亮亮的跟導演去商談劇本的問題。
她熬了小半年了,好不容易有人賞識了投資都快敲定了劇本也快改完了,這關頭遇上分手根本不能算事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可偏偏,她撞上的不是神也不是佛,是黑白無常地獄使者。
爺爺過世,父親推了一切工作趕回老家處理後事,她收到電話的時候,真的快崩潰了。
一路奔波趕回來,老家交通不便,她到底還是沒趕上爺爺發喪,而一路的車程勞累,這段日子以來的負面情緒都砸了下來,比身後的行李重得多,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身在煉獄,看不到天堂。
太累了。
她閉了閉眼,忍了一路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我去給爺爺上柱香。”
……
老人葬在半山上,上山的路不算難走,但夜色暮合裡的涼風到底還是讓人心底竄出了幾股涼意。父女倆本身很久沒見了,卻沒什麼閑話日常的心情,一路上沉寂得可怕。
上山的路不遠,遠的是天人永隔黃泉難見。
跪在墓碑前端端正正的磕了幾個頭,最後一個磕下去,就沒再起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為什麼哭了,只知道臉上濕了一片,額頭抵著泥土,手掌貼著土地,她哽咽著叫了聲“爺爺”,再想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種遠志緊繃著的臉也是一顫,眼眶紅著,聲音微顫:“小飛,爸想提前退休了。”
“回來守著醫館。”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到傷心處,那才真是淚斷愁腸,“爺爺在世的時候總唸叨,說人老了,筆也握不穩了,腦子也不靈光了,好幾年不敢給人抓藥了,醫館趁早關了得了。”
“爸……”種青黛起身站了起來,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夜色裡,看不清自己父親臉上的神色,但那漆黑的瞳孔裡一點亮光叫她看得心酸不已。
她突然就有點後悔,自己當初因為一時叛逆就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中文系,混到現在也還是個三流編劇。還天真的相信娛樂圈的緋聞都是逢場作戲,其實誰都不幹淨,跟一個演員談真心,結果自己一敗塗地。
陳世美都是中狀元後才拋妻棄子娶了公主,那個男人卻是事業剛有點起色就迫不及待和別的女人滾到了一張床上去。
談戀愛一年多,在一起的日子數都數的過來,她得溫柔大度,體諒他的工作,可是她的信任卻全然被辜負。
如果一開始她沒有踏足這個圈子,如果一開始她就乖乖去學醫,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遺憾和悔恨了?
可是生活,從來都不等人成長,更不給人機會修正過往,沒有如果,沒有後悔藥,世間的一切,都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你舅爺說,爺爺臨走前唸叨的還是院子裡曬的草藥還沒收。”種遠志嘴裡反反複複唸叨道,“不能關的,不能關啊……”
“醫館不能關。”他深吸了口氣,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手術臺上忙忙碌碌大半輩子,我也該退休了,回來守著醫館,鎮上的街坊鄰裡誰家有個頭疼腦熱我還是能治的,怎麼過不是過呢。”
“為人父,我這些年忙著工作疏忽了你,為人子,我連爺爺的最後一眼,都沒能見著……”
“爸……”種青黛咬著唇跪下,素白的孝衣膝蓋處沾染的泥土色又重了一分,“爸,醫館我們不關,我陪你,我們一起守著……”
“別說胡話!”種遠志用力的把她拉了起來,“等頭七一過,你就給我滾回去,該怎樣就怎樣,你又不懂醫,留下來給我曬藥我都嫌你笨手笨腳。”
她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哀求:“我可以學……”
“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要是誠心想守著醫館,那也成,你去參加成人高考再重考一次去學醫,拿得到證,你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