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徐憫言的動作慢了下來。其實他呼叫靈氣淺淺迴圈砸體內,並沒有感覺到多累,真正讓他擔憂的是即將降臨的黃昏夜幕——今天是初一,莽棍散要發作了。
之前都有霏音幫他打掩護,現在她走了,徐憫言只得設法自己捱過去。他警惕地望了一眼那邊的柴監,仍然睡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一些響動,他仔細一聽,竟然是寧嬌萍來了——
“小姐,這裡是腌臢地方,都是養奴隸的,您金體玉軀,進不得……”“啪”一聲耳光脆響,寧嬌萍的聲音怒不可遏,“這裡是我家還是你家?在我寧府,我堂堂小姐憑什麼聽你這個下人指使?我愛去哪就去哪!我今天就要親眼看著那個柴奴跪著吃了這個,我叫他生不如死!”
徐憫言心裡一涼,寧嬌萍叫他吃的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正在思索對策時,寧嬌萍已帶著一夥人破門而入,她下巴高揚,用鼻孔看人:“喲,這不是挺會劈柴的嗎,看來調你來這裡,也不算屈才咯?”
說著,她吩咐丫鬟托出一隻琉璃璀璨的小鐘,模樣精緻無比:“這是魔界王都那邊的親戚送給我爹的小玩意兒,裡面關著一種小蟲,據說要靠吃人的腸胃養著,吃滿一千個人才好。今兒看你劈柴劈得不錯,就賞你最先給它開開葷腥。”
徐憫言臉色一變,頓時躥上幾個家丁將他狠狠摁跪在地上,捏著他的嘴逼他張開,寧嬌萍豔笑著,將琉璃小鐘開啟,邁著輕悠悠的步伐走到他跟前,裡頭赫然爬著一條通體漆黑,雙目泛銀的蠕動小蟲。它似乎嗅到了人的氣味,一咧嘴,裡頭尖銳的兩排牙齒彷彿微縮排列著的尖刺,惡心得要命。
無人敢去捏拿小蟲塞進徐憫言口裡,寧嬌萍便誘哄小蟲道:“乖,爬進這個賤奴才的嘴巴裡,就有大餐吃了。”
這蟲不是凡物,竟能聽懂人話,口齒裡流下涎水來,嘴巴裂得更開了,伸出一條橙黃的舌頭,朝著徐憫言嘴邊爬。
徐憫言惡心呆了,他本能地往後縮,押著他的幾個家丁偏偏要往前摁他,直直要把他的嘴對上那條蟲。他忽然急中生智,腦門一低,身子使勁往前一撞,那幾條壯漢始料未及,竟然由著慣性讓他往前這麼一沖,再扳回他身體的時候——
那小蟲被他的額頭壓扁在了鐘裡,身體裡擠出一灘黑水,死透了。
圍觀人員集體目瞪口呆。
徐憫言不禁要為人類的主觀能動性點個巨大的贊了:
再厲害也不過是條小蟲子而已,能吃人腸胃又怎麼樣,我隨隨便便就能碾死你。
寧嬌萍失聲尖叫起來,她萬萬沒想到她這條稀罕寶貝蟲子就這麼死了:“啊——!怎麼會這麼惡心!你怎麼會這麼惡心!你個賤奴才!你殺了我爹送我的蟲子!”
徐憫言額頭上還殘留著一灘蟲子的屍液,他透過系統給的辨物金手指分析了一下蟲屍,這蟲子還沒吃過人,身體裡因此也沒能養出毒來,所以屍液沾在身上,應該是沒事的。
寧嬌萍快氣炸了,她決心要把徐憫言投到魔獸籠子裡,讓那些野獸撕碎他!讓他變成最低劣魔獸的糞便!她正要發話,忽見徐憫言身子一軟,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流著冷汗,目光渙散地向後倒去——
地平線吞沒了太陽最後一絲光線,黑夜降臨了。
殘酷的疼痛降臨在徐憫言身上,疼得他全身皺縮了起來。他痛苦地用指尖抓撓著地面,竭力使自己不要發出哀嚎聲,卻沒注意寧嬌萍的笑容越來越興奮。
“好啊好啊!”她興高采烈地拍起手來,滿意于徐憫言的痛苦,大笑道,“你這個賤奴才!竟敢殺我的小蟲,這回中了蟲毒,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了,哈哈哈哈哈!”
她改變主意了,她決定不把徐憫言投餵給魔獸了,她就在這裡坐著看,看徐憫言求生不能生,求死不能死,愉悅極了。
“餵你起來啊,起來啊!剛才不是很能嗎,能耐到殺我的蟲?現在慫了?懦夫,軟蛋!”她腳踩上徐憫言的胸口,他越發呼吸不過來了,急促地喘著氣,幾乎窒息。
事實上徐憫言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了。
從一開始承受莽棍散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旦毒發,秦函川的影子就會纏繞在他身邊,揮之不去。毒素的原主人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忘記……
他精神恍惚地想,如果有生之年,他們能夠在某個人海遙遠地重逢,他在看到秦函川臉的同時,會不會立刻條件反射地想起這等量的痛苦。
函川、函川……
寧嬌萍辱罵得盡興,玩夠了之後,漸漸也覺得沒意思了。徐憫言已經是個死人了,她在和五姨娘的鬥爭中已經取得了無可置疑的勝利,她接下來得去找更新鮮的玩意了。
現在夜色也深了,她趕著回去睡個美容覺,沒必要為了這個賤奴繼續勞心勞神。反正明天太陽一起,這賤奴的屍體都涼了。
徐憫言被遺棄在地上,漆黑的星空夢魘一般地籠罩在他身上,彷彿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