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一股微妙的情緒在我心中滋生。
花稻三下五除二收拾完這兩個賊人後,在那書生佳人的連聲感激中,二話不說,昂首挺胸,揚長而去,十分高人。
之後,花稻拉著我去喝酒,說不要將他今日罵人打人之事告訴師父,不然,是會受懲罰的。許是因為我覺得他和我是一樣的人,且不認為他的作為有何不妥之處,便爽快答應了。許是花稻覺得欠我人情,不再惡意與我針鋒相對,我覺得他與自己相似,倒是生出了不少惺惺相惜之情。
於是,我們兩人握手言和,不久,我倆就成了萬宗山上弟子的一陣噩夢。
花稻帶著我,曾上山捅蜂窩,引來一陣馬蜂蟄傷眾人;後下水摸草魚,烤魚時候差點誤燒了西面弟子門人的廂房;又在校場布設迷魂陣,將他們困在了陣中,折騰了三天三夜。我們二人玩得甚是暢快。
可惜,後被九師兄告發,師父懲罰我們面壁思過一月,令我們不得在廝混一起,於是,我們兩個無法無天的混世大小魔王才安生下來。
我此前尚且不會禦劍飛行,就足底運氣,踩著山上樹木飛快而下。遠遠傳來一陣水流沖擊的聲響,不多時,我便奔到後山,入目是是一條瀑布,如一條白練筆直的傾斜而下,激流如湖,升騰起白色霧氣。湖水不遠處的大石頭上,盤腿靜坐著一紅衣墨發的弱冠青年。
“花稻——”
他沒有理我。我不知他搞什麼名堂,就近他身一瞧。他目光如炬,緊緊注視著水面。我數著望去,瞧見清澈的水裡漂著一條魚,一動不動。
下一刻,他平地而起,身輕如燕,似蜻蜓點水,手往水裡一抄,本該滑不溜秋的草魚便穩穩入了他的手,任憑它扭動身軀,都擺脫不了花稻的手。
花稻又踏上水面,借力回了回來。我拍手叫好,驚得趴在我肩頭的李灰耳差點掉下。
“你這是幹嘛?為何用手撈魚?”平時他都用法術,輕輕往水裡一戳,或碰亂跳的魚就飛到岸上,任我們魚肉。
花稻滿是桀驁的臉上,微露輕蔑,“閑得慌,看看能不能手捉。現在已經申時五刻了,你怎麼讓我等了你這麼久?”我聳肩攤手,以示無奈,“師父老人家不下課,我也沒法子。”
我倆說話間,藍胖子也到了花稻腳下。它繞著花稻轉了三圈,尾巴高高翹起,邊走邊甩,然後,眯起眼睛,圓滾滾的頭往花稻小腿一噌。
我低頭,瞧著這藍胖子□□的表情,雞皮疙瘩頓起。“它怎麼這般賴著你,瞧這副諂媚樣子,真真是個佞臣。”
花稻一腳踢開藍胖子,扭著眉頭惡狠狠道,“誰知這玩意犯了什麼混?”藍胖子原地滾了三滾,毫不在意地重新站起來,抖了抖身上塵土,又邁著妖嬈的步伐扭到花稻跟前,然後,又被花稻一腳踹開。也不知被踹飛多少次,它還是鍥而不捨往他跟前湊。
李灰耳蠢蠢的眼裡裝滿了藍胖子,腦袋隨著藍胖子被踢飛的身影移動。尾巴緩慢擺動著,輕掃我脖頸,掃得我脖頸癢癢的,我一把抓住它尾巴,它才消停下來。
花稻升起火堆,又撈了幾條魚,開膛破肚,夾在火上烤起來,不多時,魚身開始發出噼裡啪啦的油脂聲,叫人垂涎的香氣飄起,藍胖子的尾巴搖得更加歡快。
我嫌它煩,就扔了一串烤魚給它,哪成想,它竟視若無睹,聚精會神望著花稻手裡的魚。
我叫花稻扔給它一條,結果那烤魚還沒落地,死胖子就一個猛虎撲食,牢牢地將那魚摟在懷裡。
我氣不過,狠狠咬了手裡的魚一口,下一刻,一道灰色的影子從我眼前一閃,就撲到藍胖子的懷裡,搶走它懷裡的魚。
我瞠目結舌,“這松鼠還吃肉啊?我還以為它只吃素呢?”
藍胖子見魚被搶走,氣得毛炸成一團,四肢緊繃,一下撲到李灰耳身上,一大一下,一藍一灰,糾纏成一團毛茸茸的肉球,廝打起來。
花稻滿不在乎瞥了一眼,“說不定是因為我烤得好吃,才叫它破戒。”
李灰耳亮出鐵爪,爪撓藍胖子耳朵。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說不定他本就是什麼都吃,和藍胖一樣。”
藍胖尖叫一聲,腳蹬李灰耳腹部回擊。
“我們半個月後下山去吧,我與李重陽也約好了。我聽聞,師父要外出一趟,這次鐵定不會被他逮住。”
李灰耳咬住藍胖鼻子,引得他炸毛,然後閃電般竄到它背後,躲避他憤怒的一爪。
“師父要外出雲遊?”我眼冒精光,上次下山巧遇師父後,他就給我們下了命令,不得私自下山,這兩年他並未雲遊四方,因此,我們也不敢輕易下山。
藍胖氣得白須抖動,一個勁兒在地上打滾,想把李灰耳弄下來,可李灰耳身手敏捷,一直在它身上亂竄,藍胖站了一身灰土,更暴躁了。
“正是。”花稻點頭,“沒有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
兩只東西扭打到了湖水邊上。
我心中有些不安,“這次總該不會那麼巧,再次巧遇到師父吧?我與你說,自從師父命我不許與你來往後,師父就管得我極嚴。要不是我知曉,每隔十天,這個時辰,他都要去靈秀峰上雲臺打坐一晚,我都不敢來見你。你說你是多招師父不待見……還有,每次我想偷偷找你喝酒時候,總能巧遇師父,希望這次下山不要再遇到師父,要是再遇到,那師父也真得是陰魂不散了。”
“呸呸呸,你別烏鴉嘴。”花稻聽到我的誣蔑,氣得直搖頭。
“噗通——”一聲巨響,水花濺到了岸上。
我忽然後背發涼,轉頭想看那兩只東西怎麼落到水裡,結果,卻瞥見一把熟悉無比的破劍,我暗道,這劍和師父的挺像的。
目光向上,是一身雲紋花邊樸素長袍,我暗道,這衣服也挺眼熟,我好像見過師父穿過;最後,我看到那人的臉,這臉,倒是和師父有個十成相像,尤其是這皺起眉心褶痕,和師父如出一轍。
然後,我大叫一聲,手裡的魚掉落,一蹦三尺高,“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