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婁圭、王修這三位隨便一個往前挪一挪不好嗎?
公孫越、公孫範兩位宗室重臣不可以嗎?
便是董昭和荀公達上位都比賈詡強太多了,因為一旦董昭或者荀攸成為首相,甚至僅僅是成為三相之一,都必然會對中原和南方的傳統士人與世族們釋放出一個強烈的訊號,絕對能極大的安撫人心!
而且再說了,且不提董昭已經代行著左相一職許久了,只說荀攸的功勞和才能,甚至資歷,都和賈詡一模一樣的啊?
那憑什麼是賈詡呢?
議論紛紛之中,尤其是對此反應最大的中原腹地,甚至有新降之人私下說,這是燕公殺了呂布引起部分降人疑慮,燕公為了擺脫這次紛擾,故意為之。
因為殺了呂布和賈詡做首相的事情一起擺出來以後,所有人都會更在意為什麼是賈詡做首相,而無人再繼續在意什麼呂布一般……呂布不就是一個武夫嗎?糞坑……也就是糞坑失足了。
而首相,那可是首相!
區區關西一毒士!
但是公孫珣註定聽不到這些金玉良言了,實際上,最近因為全取中原而有些任性到‘桓帝彷彿’的公孫珣連荀彧和夏侯惇都沒接見,便於冬雪紛飛之日,引三千義從北走,卻是往舊都洛陽方向而去了。
到此為止,隨行的義從們,尤其是終於恢復原職的王粲議論猜測,一度真心以為公孫珣來此處是想搞點什麼政治秀,挖個寶貝,然後再進一步什麼的,他甚至提前預備了一首詩!
當然了,有這樣的猜想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官渡一戰後,燕公天下十入七八不說,漢室也愈發不成樣子,居然從黃河邊上逃到長江邊上去了,聽說路上還鬧了內訌,皇后都造反了。
而且再說了,此行燕公可是帶著自己長子,已經束髮上過戰場的公孫定同行的,由不得人胡思亂想。
不過,這種念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因為等到了洛陽以後,燕公確實停下來又讓人搜尋了一遍南宮、北宮的廢井,似乎真要挖什麼寶貝……但沒有結果後,其人居然即刻啟程,直接便讓新任文護軍司馬懿和武護軍馬岱繼續開路,徑直往弘農方向而去,並於臘月時分越過已經封凍的大河,來到黃河對岸的王屋山中。
這下子,眾人才恍然大悟——燕公是來祭拜其師劉昭烈的。
祭祀儀式格外嚴肅和正式,而且規格格外之高,燕公本人親自帶著長子還有所有參與祭祀者沐浴靜候七日,然後擇良辰奉上三牲,是為太牢。
然後,讓人意外的是,祭祀完畢後,燕公本人居然又親自執項羽斷刃,割取三牲之肉分予長子公孫定及諸多隨行義從去涮肉,說是不該浪費。
這是之前禮儀中絕對沒有的事情,但此時隨行人員中除去素來啞巴的王象和忠心耿耿即將出任河東太守的韓浩以外,地位最高的不過是剛剛履任護軍的司馬懿和馬岱這二馬而已,也無人敢質疑燕公,甚至王粲又主動跳出來解釋,這是燕公開簡樸實用之風,以後祭祀都該如此!
就好像當年漢高祖強行自稱黑帝一般故事!
對此,雖然隨行義從和幕屬中計程車人倒也無都所謂……因為就好像古希臘的神仙只用聞香氣,祭品都是祭祀們吃一樣,對於祭品的浪費,儒家先賢們肯定是有討論的,尤其是之前幾十年日子一日不如一日,節葬、簡禮之說越來受推崇,鄴下也素來講究一個實用,倒也不至於引起大家不滿。
而且燕公自己解釋的都很到位——以劉師之寬仁豁達,真要是活過來,也樂意看到自己學生帶著一群年輕人吃他家的肉!
總而言之,事情尚顯順利,唯獨王粲這幾日上躥下跳,強行解釋,強行燕公事事都是對的,不免惹來一些耿直之人的腹誹心謗。
但很快,這種誹謗也隨著三位意料之外的重臣突然到達河東王屋山,而徹底消失不見。
來人乃是御史臺正使田豐、鎮北將軍公孫範、鎮西將軍公孫越,公孫越甚至還帶來了在長安閒居的公孫瓚長子公孫續至此。
這三人,兩個從鄴下出發,一個從涼州出發,還偏偏都趕到了祭祀完畢的第二日先後到達,必然是受了燕公召喚。
“殿下有三件事情做差了!”田元皓甫一到達,只是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以示莊重後,便立即在王屋山下的劉家堡裡黑著臉履行起了自己的職責。
“元皓請講。”
劉松去了鄴下為官,公孫珣乾脆堂而皇之的佔了人家的宅子,在後舍炕上喝酒的時候都不帶穿鞋的。
不過,隨著公孫珣和田豐開始對話,四個之前也沒穿鞋的人,也就是公孫範、公孫越、王象、韓浩四人了,立即下炕穿了鞋,只有公孫珣一個人繼續在炕上披著大氅,看公孫定和公孫續在炕前翻火溫酒而已。
可能是因為沒在朝堂之上,也可能是因為這三件事憋在心裡許久了,所以田豐也不顧及這些小節了,立即就在下方正色相對:
“其一,將相為國家內外嚴重所在,豈能一朝同時反覆?不是說呂相不可為大司馬大都督,也不是說賈文和、審正南、婁子伯不可為相,但為何不能稍作順序,以備不測?之前半月,大司馬未至軍前,而殿下便已北歸,若前線有變如何?而若說前線還算有一位能主中軍的荀公達在彼,那臣與鎮北將軍出鄴下之前,鄴下七相一朝去三,而三位新相彼時皆在河南,中間相隔十餘日,最關鍵的中樞三相居然只有一位代行左相之任的董冀州在任!若是出了什麼大事,誰來處置?!”
公孫珣認真思索了一會,卻是肅然頷首:“元皓說的極對,這件事情是孤錯了……本來是想著太后在河北,我來河東,且前線劉備已無野戰兵馬,諸事安穩,大局不足為慮,卻忘了將相制度關乎國本,確實不該如此草率,應該在內部制度上有所防備。就按你說的來,以後將相更迭,一則中樞三相不得一時去其二,二則七相不得一時去其三……以成定製。”
田豐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卻繼續肅容言道:“其二,殿下以國公代行天下民主,自然有任免天下官吏之權責,天下人也不會質疑殿下的任免,尤其是此番任免多牽扯到中原新得之地,殿下在南面也本有臨機處置之權,可不少官吏依然是發往河北為任的,或由河北離任……殿下既然設了三省六部四臺十二寺,就該稍微尊重製度,最起碼要有備案和流程往鄴下快馬走一遭再傳命,何至於白馬紛紛持文書四面而去,州牧府君紛紛自行呢?”
公孫珣猶豫了一下,但依然再度頷首:“元皓所言是有道理的……此事確實還是該儘量放權於鄴下,但請元皓念在之前尚為戰時,且戰場極大,所以不必苛責過甚。因為有些事情本無定論,未必就是誰對誰錯,無非是權重之論而已,而孤也已經下定決心,此戰之後還是要將權重儘量歸於中樞的。”
田豐緩緩捻鬚頷首,然後卻又再度嚴肅起來:“殿下,呂布何罪?!”
公孫珣靜靜看著早已經溫熱卻沒有被端上的酒樽,也是忽然失笑:“無罪!”
“無罪何故殺之?”田豐緊逼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