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捻鬚而笑,並無言語。
公孫珣一時醒悟,也跟著笑了起來。
君臣二人笑完之後,公孫珣卻是揮手示意,讓旁邊早已經聽傻了的幾名義從過來:“尋個使者,將這些書信全都送給曹操……”
幾人剛剛俯首稱命,正要上前收拾起几案上的書信,公孫珣卻又臨時改變了命令:“算了,你們辨別一下,有沒有跟曹軍軍中大將有牽扯的人,稍微留存一下,其餘盡數拿出去燒掉就好!以後但凡是此類書信,除非是格外要害之人,也盡數如此處置。”
以剛剛能夠活動的王凌為首,幾名義從再度俯首稱是,便帶著這堆書信出帳處置去了。
公孫珣與賈詡一起目送這些人走出去,許久未曾言語。
“其實,殿下今日之問和之前關於關西、青州的疑慮,在臣看來,都是一件事情。”隔了半晌,賈文和方才重新開口。“乃是殿下眼見著曹孟德在官渡有哀兵之勢,而且下定決心結硬寨、打呆仗,心中清楚,官渡這裡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取得進展,所以存了開闢新戰場的心思。”
“不錯。”公孫珣倒也坦誠。“文和一矢中的,我正是看到雙方這種連營之勢實在是麻煩,且毫無破綻,一時無奈……不瞞文和,我都能想到接下來仗會怎麼打了,無外乎是箭樓、土山、起砲、地道……費時費力,卻偏偏難以成大效!”
賈詡聞言捻鬚再笑:“之前主公還問公達風向之事,莫不是還想用火攻?”
“然也!”公孫珣依舊坦誠。“但我也是多年用兵之人,問完之後便即刻醒悟了……只要嚴格管理大營,空開間隙,遠離樹木山林,百步一水井,十步一水甕,敵也好,我也罷,哪裡會有火攻的機會?說到底,這種計策,只能等到一方懈怠下來,才有可能成事,但等到一方懈怠下來,什麼計策不能成?也就無所謂什麼火攻了。”
“所以主公!”賈文和忽然正色。“此戰便是在此了……臣還是之前的意見,主公比曹操更善戰,河北比中原底氣更足,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不懈怠,那麼最先撐不住的必然是南軍!何必倉促求成呢?至於要不要開闢新戰場,臣以為,主公也不要過於心急,而是應該因勢利導,等到東線或者西線,乃至於官渡自己出現破綻,再行決斷!而不是在曹軍有哀兵之氣時,強行投入兵馬,屆時反而會有失挫之虞!”
“文和的意思,我已經懂了!”公孫珣長嘆一聲。“你是要我戒驕戒躁,靜心以待戰機,對不對?你放心,既然文和已經替我分析的那麼透徹,我是不會再急於求成的……否則,戰事受挫倒也罷了,唯獨我的兩個小志向,卻是絕不許它們折戟在此的!”
賈詡起身行禮稱是。
而君臣二人既然議定,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各去忙碌……賈文和身為隨軍的兩位軍師之一,本身相當於公孫珣的副貳,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小營,自然要離開。而其人走出門來,看到那兩個負責燒信的中軍大帳雜役,赫然是之前臨陣叛離的那個南軍的千石司馬和他的小舅子,卻是微微一笑,自顧自負手而去了。
不過,正所謂世事難料,就在公孫珣經過賈詡的勸解,已經下定決心要沉下心來因勢利導,坐等中原聯軍自己露出破綻之時,綿延千里的戰線最東方,有些事情卻已經開始醞釀,並將掀起波瀾。
“公瑾!”
徐州東海郡郡治琰縣城內,立在此地一處府邸門前的蔣幹聞得身後吱扭作響,回頭見到府門大開,然後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乾淨俊秀的年輕士人疾步而出,便立即昂然拱手相對。
話說,走出門來的這人羽扇綸巾,寬袍素衣,面如冠玉,再加上那副極為年輕的面孔,宛如誰家的公子哥一般。如此姿態,路上遇見,恐怕誰也不敢相信,這位今年才二十二歲的年輕儒生,居然是被曹操、劉備聯手指定的南軍東線指揮官兼水軍總管,是與夏侯惇、魯肅、荀彧、孫策、呂布等人同級別的臨陣大將!
當然了,蔣幹卻是一定認得的,因為此人乃是他少年時的總角之交,在淮南求學時一個榻上睡過多少次的親近同學。
“子翼兄!”
周瑜先是駐足在門外臺階上,仔細打量了對方許久,然後方才大笑出言向前,就在門外執扇攬住了對方雙手,一時感慨。“之前你在開陽那裡與我寫信求助,我還以為你將伯父伯母送往北面後就不再回來了呢!”
“公瑾說笑了,你我之間一分南北,雖不敢仿效張益德、李退之兩位將軍那般何問進退,但江湖路遠,何妨一醉再別?”蔣幹也是感慨相對。“今日來此,乃是因為父母俱已過琅琊,南方人事,獨念公瑾而已,所以專門歸來敘舊……你放心,此行真的是不為公事……你與我說實話,剛才立在門前,沉吟許久不語,莫不是以為我是來做說客的?”
“非也非也!”周瑜握住對方臂膀,搖頭大笑。“我是真不敢相信此生還能與子翼兄相見……之前失態,也正是為此!正所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子翼兄難道要我剖開心肝給你看嗎?”
蔣幹也隨之大笑,二人隨即攜手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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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本朝立事初也,以婁圭之沉穩、王修之器量、賈詡之籌策、程昱之智勇、荀攸之密重、常林之鑑裁、賈逵之忠壯、張既之政能、蔣幹之高量,並稱八君子也。”——《士林雜記》.燕.無名氏所錄
PS:感謝新盟主先進性建設!第117萌!這是老書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