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之下,曹軍援兵甫一到來便兵敗如山倒。
只能說一衝之威,強悍如斯!萬騎奔行,竟在交馬後的一刻鐘內徹底定下勝負!
戰場之中,更是混亂,潰散而走的曹軍騎兵四散而逃,追兵則是漫天遍地,無處不在……兩軍建制幾乎全部打散,卻又人人失態亢奮,生死拼殺。
這其中,最崩潰的莫過於原本得以喘息的中原聯軍殘餘部隊了。
他們原本已經絕望,生死皆已拋之腦後,只是下定決心盡職一戰,待天黑能生便生,不能生則死而已。然後忽然見到曹軍萬騎到來,又見到曹操不顧生死親自衝鋒來救他們,但猛然間又局勢逆轉,連援軍也瞬間潰散,曹操也轉身逃竄,倒是讓他們大喜大悲之下反而再難控制心境了!
“我本廣陵小吏,若非得遇明主,何能一躍而為兩千石?”夕陽下,抵抗了一整個下午,早已經受傷多處的呂岱拄刀起身,環顧左右,卻是徹底心灰意冷,再無對抗之決心了,便乾脆對著周圍劉軍士卒稍作囑咐。“今日事,我不能為,算是受人之託卻有負於人……爾等可降,可逃,可戰,只求有人能歸淮南,替我面謁主公,告訴他我呂岱資質有限,但確實是盡力了。”
言罷,呂岱勉強提力,哪怕明明得了機會可以趁機入營苟且,卻還是直接揮刀自刎於營前。而他周圍士卒,戰了一日,如今反而俱皆茫然,一直到自家主將自刎也無半點反應……
說白了,他們也和呂岱一樣,直接心神崩潰了。哪怕從理智上來說,此時其實是能夠逃生,其實是有轉圜餘地的,比下午被全面包圍的局面強太多,卻也不願意思考,也不願意有任何主動行為了……因為剛剛發生在他們身前的那場前所未見的騎兵大沖鋒,讓他們徹底喪失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氣。
回到另一邊,曹操既然被許褚推著逃竄,卻依舊難擺脫險境——一個是夏季的落日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漫長,遲遲不見到來;另一個卻是無數白馬義從和燕軍都將目標轉而鎖定在他身上,繼而帶著幾乎燕軍全軍只衝他一人而來!
之前固然逃竄及時,但險境卻一刻也未曾脫離!
一直逃了數里,身後大多數追兵都被本部騎兵被動、主動所攔截……但回頭一看,卻依舊有數股追兵在後,而公孫珣的白馬旗竟然也在身後不遠處遙遙可見,隨著前面一隊銳不可當的白馬騎兵緊隨不捨。
“主公速速入林!”來到一處被樹林分開的路口,許褚眼見著局勢危殆,胯下戰馬因為他的體重緣故再度馬速減緩,卻是長呼一口氣,復又一鞭子抽向曹操坐騎,然後即刻轉身。“我來阻敵!”
曹操來不及多言,便被胯下爪黃飛電帶著馳入道旁的一片樹林,而曹軍隨行的幾百騎士,全都是曹操帳前核心軍官所領,此時也毫不猶豫一分為二,分出了足足百騎隨許褚回頭阻敵。
“沛國許褚在此!”許仲康左手從身側侍衛那裡接過來一面鑲著鐵皮的大盾,右手單手揮舞長矛,徑直西向反衝,直撲那隊一直衝鋒在前的白馬騎兵。
“你家馬爺爺世代公卿,何曾認識你這個中原土豪?!”那隊作為鋒銳的白馬義從之長官,也就是馬超馬孟起了,如何不知道許褚的名聲?
然而,其人聞得對方報上姓名,卻只是冷笑一聲,便揮舞手中一丈有餘的鋼矛直接迎上了——他也是從西涼混到河北再混到中原之人,既然此戰得為先鋒,如何不曉得欲擒曹操,必然要對上許褚呢?
唯獨一直沒有放在心裡罷了。
然而,等到雙方交馬奮力一對,隔開對方一矛一盾之後,馬超卻覺得雙臂接連兩下,被震得發麻,也是心中駭然!
話說,其人生平自詡武勇,又是一個年輕人力氣最足之時,所以向來自以為天下無敵,什麼呂布、張飛、許褚、孫策、黃忠,雖然鄴下早有說法,卻全都不放在眼裡,也就是跟張遼、趙雲、太史慈三人在鄴下演武場上交過手,稍微覺得這三人可堪一對,卻也因為不能生死相拼而不以為然,只是稍微畏懼太史慈的弓箭罷了!
便是關羽、龐德,都因為資歷擺在那裡,不好交手,其人心中暗暗看不起這幾人本事,只覺得這些人是虛言假名。
同樣的道理,許褚雖然不是個傲慢之人,但其人在曹軍之中素來無敵,卻根本就是事實。與那世之虓虎呂奉先長安一戰,馬站步戰,各持一勝後,更是足以抵定其人神力無雙之名。實際上,其人平素馬上迎敵,多是此手法,先挺矛一格,然後大盾再趁勢砸向對方兵器,則對方十之八九要虎口炸裂,兵器脫手,而此番他奮力相對,這不知名的白馬義從小將竟然從容接下,也是心中大警!
就這樣,二人交馬一合,分開數十步,便在樹林外的路口處回身相對,然後各自奮起……馬孟起是徹底震動,繼而戰意自起;許仲康卻是臨危護主,決心拼死以對!
於是乎,雙方即刻再度發起衝鋒,就在路口這裡奮力搏殺,你來我往,捲起煙塵不斷,夕陽下竟然連鬥十餘合難分勝負。
然而,戰場之上絕非是演武比試的地方,也就是十餘合而已,燕軍後面便有其餘白馬騎兵追上。而衝在最前方的一隊義從首領乃是王允的侄子,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凌!
話說,雖然公孫珣沒有因為王允的事情追責王氏,甚至太原王氏的兩支之一的另一脈當家人王澤還位居高位,王氏姻親令狐氏也都仕途平坦。但處在王凌這個身份,畢竟是有些尷尬的,所以其人自然立功心切——他儼然沒有插手這二將對戰之意,卻是準備趁著曹軍後衛被纏住的時機直接追入樹林!
不過,王凌沒有以多欺少之意,許褚護衛有責,卻如何能許他越過路口?一時間,許仲康目眥欲裂,隔開馬超一擊後,居然直接棄了馬超向王凌撲去!
王凌雖然素知許褚威名,但見到馬超就在許褚身後緊追,又怎麼會懼?再說了,這一仗打到現在,雙方無論是誰都已經殺紅眼,便是沒有馬超王彥雲也早已經大怒……於是乎,其人盛怒之下便徑直勒馬轉身相對!
可是,迎面一撞後,僅僅是長矛一對,盾牌一磕,王彥雲便虎口噴血,兵器脫手,繼而跌落馬下,幸虧是馬超從旁馳過,重新纏住許褚,這才讓王凌部屬得以抓住時機,就在地上將自家曲長拖拽而回。
王凌勉強得生,卻氣血難制,胸悶氣短,連話都說不利索,只能靠在路邊一個土堆旁用手揮斥下令,示意全軍速速將許褚身側那些曹軍侍從盡數搏殺。
另一邊,許褚一合便廢掉王凌,回身繼續與馬超纏鬥,居然攻勢不減,而看到自家士卒落入下風,被白馬義從以多欺少,連連絞殺得手,卻是毫不猶豫,疾馳往來,又去援護自家騎兵!
其人幾乎每一擊後都要回頭與馬超相對,所以漸漸為馬超壓制,但同樣幾乎是每一擊都有白馬義從士卒落馬,或死或傷,繼而奮起。甚至,當又一隊白馬義從疾馳趕到後,隊率令狐愚,也就是王凌長姐親子,今年才二十一歲,方從大學中轉入義從為軍官,生平第一次作戰,正在興奮之中呢,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許褚單騎馳到跟前,直接一矛捅穿,殺於馬上,宛如殺一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