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韓遂起身來到堂中,對著公孫珣俯身大禮相拜,而一直沒做聲的龐德與成公英也再度起身,跟著韓遂大拜在前。
堂中一時鴉雀無聲,便是呂範幾人也只是眼神相會,然後兀自對著公孫珣微微搖頭示意。
公孫珣端起已經漸漸涼下去的薑湯輕啜一口,方才輕聲問道:“涼州必亂嗎?”
韓遂抬起頭來,束手反問:“二月黃巾反了七州,然後六月交州、益州也反,敢問文琪,最窮最苦,受盤剝歧視最重的涼州為何不反?”
公孫珣曬笑一聲,這才放下手中薑湯:“文約兄說的極是……涼州為何不反?可是文約兄,大將軍在朝中都不能誅宦,我在河內如何就能誅宦?”
“確有可為!”韓遂咬牙言道。“我聽說河內騎士本為文琪舊部,那趁著冬日農閒,一時聚起,便可輕易得上萬人馬,然後趁著黃河結冰,未嘗不能引眾直入洛陽……”
“不可!”就在這時,尚未加冠的司馬朗忽然忍不住從身後大聲插話。“無詔而引兵入洛,是為逆臣!天子怎麼能容的下君侯?”
公孫珣一言不發,只是順勢盯住了韓遂。
韓遂繼續咬牙言道:“文琪是衛將軍,本有扶政之意,為何不能誅宦後聯手大將軍扶皇子辯登基,復招募天下士人為援手?我們在地方上也必然為文琪做呼應。”
公孫珣抬頭想了想,並未來得及說話,而他身後的司馬朗卻已然是面色煞白:“這不是擅行廢立之事嗎?這是為人臣子該說的話嗎?天子並無過分失德之處!”
韓遂並未理會這個束髮小吏,只是抬頭盯住了公孫珣。
“天子並無失德之處!”公孫珣當即嘆氣道。“文約兄今日之言,我就當沒有聽過,且安心住下……”
“既如此,便不耽擱文琪了。”韓遂大失所望,便是龐德和成公英也紛紛遺憾起身。“我等還要著急趕回涼州,晚了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公孫珣再度頷首:“容我相送!”
說著,他居然直接起身,催促之意明顯,儼然半點猶疑都沒有。
韓遂愈發失望,卻只能無奈轉身。
公孫珣引著呂範、婁圭等人送到門前,自然有人牽來數匹好馬,連帶著不少行途所用之物。
韓遂見狀一時嘆氣,卻只能在官寺前拱手告別,便帶著成公英與龐德徑直告辭……所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彼輩真是可笑!”人一走,婁圭便忍不住怒氣勃發。“空言空語,便要君侯為之火中取栗嗎?連司馬朗那小子都知道帶兵入洛是個什麼下場!”
“其實倒也有幾分誠意的。”戲志才倒是不由搖頭感慨。“最起碼之前那段話確實沒有虛言……一邊是天下板蕩,一邊說朝中士人、閹宦鬥爭日趨激烈,此時除了誅宦,卻也沒有別的解決法子了!”
公孫珣負手立在官寺前,望著漸漸發白的街道倒是緩緩頷首:“我是信他最後那番話語的,十年磨礪,他到底是改了想法,曉得這涼州不能離開中樞獨存,只是也著實身不由己……”
“一半一半吧!”呂範沉聲言道。“既有想借君侯之手成自己之勢的私心,又有確實無奈之處……並不矛盾。”
眾人紛紛頷首。
“可若如此說來……”就在眾人準備折返回身之時,司馬朗忍不住再度出言詢問。“天下事竟然無解了嗎?這不是剛剛平叛,天下剛要太平嗎?”
“非也!”公孫珣搖頭笑道。“有一人能解,只是觀他言行,其人未必願意就是了。”
司馬朗愈發茫然:“大將軍和郡君你都不能解,如何還有人能解?而且,既若能解,為何不解啊?!”
公孫珣一甩衣袖,直接昂首入內。
—————我是其實還有解的分割線—————
“遂以黃河冰凍,進言太祖引河內兵入洛誅宦,太祖斥之。將還涼州,太祖復追而送之。韓遂乃語太祖曰:“天下反覆未可知,今雖小違,要當大同,欲共一言。”乃駢馬交臂相加,笑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