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第二日,公孫珣與何進一早起床,在都亭大堂上用了些許早餐,然後前者正準備暫時辭別對方,出都亭進入洛陽公車署上書請戰之時,卻忽然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將某人的小算盤摔得七零八落。
“大將軍!”來人雖是在軍中,卻依舊梁冠儒袍,進入何進所居都亭正堂中後居然也只是對著何進泰然一禮,便與公孫珣拱手相對。“文琪,素來不見,氣勢愈發雄偉了。”
“文先兄。”
公孫珣和何進見到來人後居然全都起身微微示意回禮……原來,此人居然是當朝名門之後,司徒楊賜之嫡子楊彪。此時,楊彪楊文先的職司正好是五官中郎將,便無奈隨著何進一起來到城外‘修理軍械’了。
“文先兄是來尋文琪的嗎?”寒暄完畢,又讓了楊彪座位,何進這才坐了回去。
“不錯。”楊彪倒也乾脆。“我在門前久候,看到二位用餐之後便直接求見了,乃是有話要與文琪講……大將軍若無事,不妨一起聽來。”
“文先兄尋我有何事?”公孫珣心中也是好奇。
“倒也不是什麼正事。”楊彪儼然早有準備。“不過是昨日晚上家人例行送來洛中訊息,其中一件,我猜想文琪或許會有所好奇,便想著來告知一聲。”
原來是來賣人情來了,公孫珣與何進對視一眼,卻是俱都放鬆了下來。
“文琪。”楊彪見狀不由捻鬚而笑。“你可知道,涼州將門之後,北地太守皇甫嵩,人雖然尚未到洛陽,這奏疏卻比你快了一籌,於昨日先到公車署了?”
“皇甫義真嗎?”公孫珣倒是心中陡然一動,他自然是聽自己母親提過一句,知道這位皇甫將軍在黃巾平叛中的功績。“可是上陳了破賊方略?”
“然也!”楊彪愈發笑意不止。“皇甫義真昨日奏疏經公車署如尚書檯,再直達天子,其中言辭懇切,請天子罷黨錮,同時又請天子發西園藏錢與廊馬以作軍用!”
公孫珣和何進聽到此言,卻是反應不一。
何大將軍昨日聽到了公孫珣的建議,自然是長鬆了一口氣,這事有人去做倒也省他事了。而公孫珣紫綬金印,端坐在都亭正堂之中,聽得對方報上此事,卻是恍然大悟,然後一時搖頭失笑……只能說,怪不得這位皇甫將軍會在自家母親故事中穩坐一路平叛主帥之位了!就憑這件事情,朝中士人又如何能不投桃報李呢?
果然,那邊楊文先已經直言不諱了:“文琪求戰心切,人盡皆知,可此番對上皇甫義真,怕也是要避讓三分了!聽人說,昨日這封奏疏一到尚書檯,朝中士人就俱皆鼓舞,紛紛以皇甫義真為將門表率,都說此番平叛非他不可!可惜了,文琪之前在涿郡覆賊數萬,卻要輸在這封奏疏上了。”
公孫珣當即搖頭不止:“這又何妨?此疏足以抵覆滅十萬賊人之功,我甘拜下風。”
公孫珣這話一點都沒有作假的意思,他當然甘拜下風,因為這種級別的政治投機,來的卻如此之早,如此乾脆,那皇甫義真的出色與決斷也確實讓人佩服。
“不錯。”何進回過神後也同樣不以為意。“比不過皇甫義真便比不過好了。畢竟,此番賊人有五路主力,倒也不缺這一路主帥職務,文琪自可避開皇甫義真,去尋他路……”
“這也很難說啊!”楊彪忽然又插嘴言道:“昨日送信家人順便也說了一些洛中別的情勢,看朝中意思,怕是未必有那麼多分兵之策。以眼前局面,雖然說賊人有多處,可天子的意思卻居然只是要一南一北出兩路兵,一路走潁川解燃眉之急,一路走河北應對張角……”
“即便如此。”何進依然不以為意。“兩路中總該有文琪一路吧?”
“不好說。”楊彪終於把底子全露了出來。“依照中樞諸公議論來看,似乎有三人足以抗拒文琪,去爭一爭這第二路主帥。”
不要說何進一時茫然,便是公孫珣聞言也不禁一肅:“敢問文先兄,到底是哪三人?”
“一個是剛剛回洛中不久的諫議大夫朱雋朱公偉。”楊彪倒也乾脆。“朱公很早之前便平定揚州叛亂,此番更是剛剛平定交州叛亂歸來。家父……朝中議論,若是以軍事而言,朱公的經驗未必比文琪稍少一二,而且更加年長,或許更足以依仗。不過,看朝廷意思,倒是有派遣他會揚州募兵北上以做偏師的念頭。”
公孫珣一時無言之餘倒是鬆了一口氣,只能勉力再問:“還有二人呢?”
“還有二人,一個是文琪岳父,當朝光祿勳鄃侯趙公。”楊文先幽幽言道。“趙公在遼西時便有天下聞名的戰例,而且忠誠可靠,素來為天子所重;另一個是文琪恩師,當朝吏部曹尚書盧公,盧公多有平叛之舉,又是海內名儒,天子和朝臣多有倚重他的意思。”
公孫珣與何進面面相覷,終於也是無言以對……尤其是前者,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太把自己當根蔥了。
“只是些許洛中訊息。”楊彪見狀當即昂然起身而言。“覺得文琪會有所牽掛,這才順勢前來告知……便是我不說,今日到了洛中文琪也會知道的……告辭。”
公孫珣欲言又止,但終究只是抬手示意,倒是何進起身相送,而楊彪也不以為意,便匆忙而去了。
“文琪。”甫一回身,何遂高便在都亭大堂上無奈攤手。“別人倒也罷了,若是你老師、岳父為帥,你又如何能與他們相爭?!”
“還不止如此。”公孫珣坐在几案之後苦笑言道。“若是老師倒也罷了,可若是我那位岳父大人出任一方主帥,依照本朝對軍事的看重何提防,我怕是連回涿郡,引幽州兵做個偏師都做不得了!”
何進聞言更是半響方才頷首:“確實,哪裡有至親二人同時為帥的道理呢?”
公孫珣低頭不語……天可憐見,他來時按照自家老孃所講的那些曾細細思索了一番,只覺得唯一要防的便是避開取代盧植,成為直面張角的那一路主帥。畢竟,從故事中隱約可以得知,天子恐怕沒有耐性,而河北張角處卻非是能速下的。
然而,半路上殺出一個趙苞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