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公孫珣對幾個軍官所說的幾條都不是為了安撫人心而編出來的,全是事實!
但是話說回來,就算是看出來對方將領是個無能之輩,全軍上下缺乏軍事經驗,公孫珣也無能為力……因為徐榮終究不在涿縣,他手下也沒那麼多久經戰陣的大股精銳騎兵。
所謂城中那些遊俠,要是論單打獨鬥、小股作戰,或許比徐榮當日手下那些邊軍還要強上三分,可若是集中衝陣?還是不要開玩笑的好……信不信公孫珣此時下令,天黑之前這些人都不能在城門外列隊完畢的。
至於說三百義從……瘋了嗎,三百衝三萬?
而且再說了,這三百人全都是公孫珣悉心培養的軍官,他也不捨得啊!讓郭勳去死,也不能他們一股腦的送死啊?
實際上,此時在城樓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若’是徐伯進在此,不就是說眼下城中的將領和那些遊俠幹不了這些事嗎?
“賊首是誰?”眼見著對方主將大旗映入視野之中,心中滿是遺憾的公孫珣忽然回頭問道。“那旗子上是個程字嗎?”
“應該就是‘程’了。”婁圭一邊極目遠眺,一邊應聲而答。“廣陽原本就有一個太平道的大方,他們渠帥便喚做程遠志。”
公孫珣聞言心中一動,似乎是抓到了一點什麼,卻又不得其所,便只好按下狐疑心思繼續詢問:“那彼輩軍中可有什麼出色人物?”
“有一個姓鄧的或許值得注意。”婁圭稍微思索後答道。“前幾日有斥候來報,說是當日太平道起事圍攻安次城時,城中有一個縣尉,本是當地豪族出身,卻被縣令看不起,便殺了縣令,引縣中幾家大戶、部分遊俠、還有不少縣卒一併投了太平道……此人據說是叫鄧茂,頗有幾分勇力。”
“君侯容稟,我認得這個人。”張飛忽然很有禮貌的在此時插嘴道。“彼輩做縣尉前曾是廣陽大豪,也曾在本地遊俠中知名,不想居然投了賊!不過,此人所謂勇力之說,怕只是謠傳,因為此人武力確實不足為道……”
跟你比肯定不足為道,公孫珣心中暗暗吐槽之餘也愈發升起了一股莫名心思,然而卻也愈發不得其門。
好像隱隱約約抓到了一點關鍵,能夠將眼前這兩三萬到處都是破綻的‘雄健之軍’如庖丁解牛一般巧妙撕碎的關鍵,但卻隔了一層紗布。
城樓上諸人也都看出了公孫珣似乎有所得,便紛紛肅立,不敢多言。
然而,總有不開眼的人……漢軍這邊固然無人敢驚擾於公孫珣,可黃巾軍那邊卻是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居然就有一隊約莫才二三十人的騎兵仗著身後大軍無數,直接摸到了城門樓前百餘步的地方。
無賴遊俠出身嘛,所以自然是嬉笑辱罵不斷。
這倒也罷了,可為首一人,大概是仗著自己身上有一領之前攻破城池時搶來的鐵甲,然後胯下馬匹也操縱的頗為熟稔,忽然就縱馬向西,來到距離城門幾十步的地方,彎弓搭箭,往城門樓上射來。
要知道,涿縣是涿郡郡治,也是幽州刺史部所在,放在整個幽州都是頂尖的大城,城牆高近兩丈,若是加上門樓已經高達近三丈有餘,隔著幾十步,這廝的箭矢又是自下而上,所以勉勉強強落到了城門樓上,便已經輕飄飄的毫無力道了。
此人純粹是挑釁,公孫珣也絲毫不以為意,他還在盯著前面偌大軍勢,思索著似乎呼之欲出的破敵之策,但是城門樓上的一眾軍官卻已經個個怒氣勃發!
那隻箭矢不偏不倚落在了劉備身前,所以他上前一步拿起這隻箭來,復又從身後趕緊上前的一隊弓手那裡奪來一弓,直接便將此箭射了回去!
正所謂去如流星,勢若驚鴻……但是劉玄德的箭術嘛,似乎只有氣勢,再加上下面那個黃巾軍的鐵甲騎士也知道就是這一箭的事,射完以後就立即俯身打馬往回逃了。
故此,這支箭只是尷尬的落在了對方馬屁股後面而已,並引起了那隊黃巾軍騎士的放肆鬨笑。
於是,城樓上的諸人愈發羞憤,劉備也是頗為尷尬。
大多數人都是有涵養的,公孫珣也是在心中強忍著笑,準備安撫劉備兩句的。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沒吭聲的粗人魏越卻終於是有些忍耐不住了:“若是我同鄉呂從事在此,此人早已經一箭致命了!讓我來射,最起碼也能射倒此人坐騎,哪裡會讓君侯受此小人之辱?”
劉備無可奈何,乾脆單膝下跪,當場請罪:
“下吏慚愧!”
話說,劉備雖然被公孫珣安置到入了軍中,但他之前的職司卻是所謂郡中賊曹掾,算是公孫珣地道的屬吏,所以,才會口稱下吏。
“無妨無妨,我弟趕緊起來吧,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公孫珣見勢不妙,自然是趕緊安撫對方。
劉備雖然尷尬,但他這人這些年漸漸穩重,所謂沉默少言,喜怒不形於色,所以很快就恢復如常。
但是,魏越的話卻激起了另外一人的怒氣!
“君侯容稟!”張飛躬身大禮而拜,聲震城樓。“我涿郡人雖不善射,卻非不能戰!請即刻許我單騎出戰,將這個暗箭小人拿下!”
公孫珣並非是不想見識一下張益德的萬人敵,然而此時對方明顯是在與魏越置氣,他不想鼓勵這些人按照什麼地域、資歷搞什麼團團夥夥……尤其是這張益德居然還是為了劉備出頭。
所以,他是準備將對方按下去的。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這時,關雲長也昂然拱手行禮了:“君侯,有道是君辱臣死,君侯為一郡之君,今日臨陣受此一箭,我輩若不能償還,怕是要為人笑的……還請君侯許我出戰,我也只單騎而出,必然斬此輩而還!”
公孫珣一時無言。
“君侯,”關羽繼續昂然言道。“吾輩初上戰陣,或許的確比不過徐校尉將兵之能,可若說起一勇之力,在下卻未必服氣什麼‘呂從事’!”
魏越無語後退……相處三年,知根知底,他知道對方討厭自己,卻還是從來不敢惹這個河東大漢,正如他在五原一向不敢惹呂布一樣。
武夫的心態總是很直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