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不回來,夜裡小洞口的吃食自然也斷了。閣子裡的人好像把他忘了,他被鎖在閣樓幾日幾夜,快餓死的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他來,拿張破席子隨手一捲,胡亂扔到了外面。
這之後,他在被野狗啃了一口,差點被吃掉時,被另一個少年撿了回去。
這人容貌與今大不相同,但黑瘦的臉上,纏滿了與亂世格格不入的溫柔,雙眉間自有一股清緩卻不容忽視的倔強。他聽見這被狗啃咬的少年,還能喊兩聲疼,就趕走了惡犬,把人救了下來。
這人自然就是思雲樹。
幻影卻在此刻戛然而止。最後浮現的,是數年後,白修瑩想方設法終於探聽到了白修慧的訊息。她沒有跑,也沒有做誰的小妾,而是被人折磨死了。芬姐為她出頭,也被人一併打死了。
從狗嘴裡救下白修瑩的是思雲樹,可白修瑩自始至終,記掛的都只有白修慧。
霍晅拔劍在手,一劍斬破幻影,劍氣穩穩的釘在金碑上浮現的符籙之上。劍氣不斷注入符籙之中,順著紋路遊走,蓄積之下,硬生生將符籙給撐爆了!
金碑炸開,江見疏吐出一大口金沙,從柳樹底下滾了出來。
他連呸幾口:“霍羲淵,你幹脆等我死了,再破陣!這什麼破陣?這個暖香候是不是有病?!”
他眼底恍惚還有淚光。
“這金碑之下,還有一層符籙。要破此陣法,非要等柳樹根紮深,壞了底下的陣法,才能配合劍氣破陣。你連一時都扛不住,看了紅光就被惑神,我這已經算是快了。”
霍晅鄙夷不已。
“這金殿名為人間勝年。對白修瑩而言,人間勝年竟是和這女子茍且偷生的數年……這以後,遇見師兄,又投入師門,對他來說,竟然不值一提,一輩子都困囿於此。你呢?你心中,人間勝年是何時?你在幻境之中,又見到了什麼?”
江見疏張了張嘴,似乎不欲提起,可轉眼間又答了她:“自然,是與我容情初見之時。可惜,此一生都再回不到那一刻了。”
他向來躁烈,此時此刻,有些少見的陰鬱和靜默。頓了許久,他極不甘心的問:“人生在世,誰不是在不停的追憶過去?霍羲淵,你呢?你心中人間勝年,又是什麼時候?”
霍晅想了想,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應該會是半個月之後吧。”
江見疏一想,半個月後,正是這廝的道侶大典!
還真是會往人傷口上撒鹽和辣椒麵!再架在火上烤烤!
霍晅一想起美事,仍在喋喋不休:“這之後,本尊有了名正言順的道侶,若之後有了孩兒,呵,左手統一晏極,右手引領空鏡墟。如何?”
已經熟透散發出陣陣單身狗肉香的江見疏急忙打住:“先破陣吧。沈道兄在陣外,應該都等急了。”
二人劍氣並行,順著破開的金碑裂紋之中,能清晰的看見金色的牆壁上,騰出的無數反複的符文。
霍晅劍氣在前引領,江見疏緊追在後,也不必用什麼碧霄尺了,憑著這兩人霸道強橫的劍氣,硬生生將金殿幻陣強行破除了!
幻陣與暖香候留下的封陣相連,幻陣破除之後,封陣隨即啟動。整個大陣像一團飛快攪動的棉絮,劍氣也受到陣法阻滯,破勢減緩。江見疏起初還能硬撐著與霍晅並肩前行,後來連靈氣執行都再次受阻,只好退後半步,劍氣縈繞周身,既守且攻。
之前傳送過來的那個魔修斷手斷腳,縮成一團肉球。原本擠在封陣的縫隙之中,現在大陣攪動,裡面湧動的靈氣如魔隙的罡風一般,稍有不慎,就會挫骨揚灰了。
這魔修狼狽的逃躲,死裡逃生數次,眼看這次陣法擠壓,前有罡風,後有陣法要命,也顧不上要臉了,大喊救命:
“兩位天道的道友,在下是魔門太上長老,有要緊的情報……救命,快,救命!”
江見疏不通陣法,忙道:“快弄出來吧!我看這廝貪生怕死,沒準真能有什麼大訊息。”
霍晅淡淡瞥他一眼:“我封了這處傳送陣,再去找他們軍師算賬。至於其他的,誰敢再越過這條線,就是個死。他那要緊的情報,有什麼用?”
“太上長老”貪生怕死的要命,眼看她絲毫不為所動,咬咬牙,大叫一聲:“門主,我們門主早就出來了!”
霍晅本也要留他一條小命,聞言手中劍隨手一劃,就將亂麻一樣的陣法破開了一條通道,將這魔修隔空拽了過來。
那魔修還想跑,再一看,四面八方都是湧動的靈氣亂流,離了霍晅,根本無一條生路,只得老老實實蹲在原地。
江見疏隨手把這不老實的家夥提溜起來,這人只有一條手臂,兩條腿都沒了,江見疏又是長身熊腰,拎在手上,活像提溜著一個大球。
“說!魔門門主何時到了大洲?他不再魔門主持大局,偏來大洲,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