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什麼呢?自然是託孤,自然是求師門能照看自己的妻兒。
“此時,蘅仙老祖已經得知秋湘子的死訊,腹中胎兒卻不知所蹤。一個剛出生的嬰孩,落在戰場之中,還能存活嗎?”
白修瑩接著道:“可誰敢和他說呢?霍雲岫雖然滿心遺憾,不能見妻子最後一面,不能見到即將出世的女兒,但無知卻幸福的死去了。”
“這之後,各大宗門在弱水之畔苦尋,終於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霍晅。秋湘子用法寶將她護著,藏在山洞之中。她是秋湘子拼盡全力才産下,在母體中就受你父親法寶所傷。呵,你大概也知道了,她是火木雙靈根,因被你父親的無情佛火所傷,因此天生就多了一段火元。導致她體內火元過剩,火木相剋相毀。若非蘅仙此人固執,她即便能活下來,一世也只能做個普通人,如何能修行,如何能入聖?”
便是白修瑩自己,也絕想不到,這個孩子會活的這麼好。
白修瑩說到這裡,露出些匪夷所思的神情:“你瞧瞧,我想要言靈一族滅族,想要言靈一族的天賜之力,可面對這樣一個襁褓中的幼兒,也下不去手。更別說,這可憐的孩子才喪母失父。可你父親卻在大營之中,與蘅仙對峙,聲稱她是言靈孽子,還要當場誅殺!”
沈流靜血流的太多,已是搖搖欲墜,但震驚、憤怒之後,面上神情甚是平靜。他心裡走過了長長的一條,鋪滿了炭火,布滿了荊棘,灑滿了利刺的苦道,越是刻苦,越是要維持光天化日下的朗朗平和。
“你父親堅稱秋湘子覺醒了言靈之力,被言靈族長姬禁所惑神,想要屠殺天道同門,他逼不得已,才將秋湘子重傷。這之後,秋湘子拖著傷體逃走,又拼死産下孩子,才傷重而死。蘅仙自然無論如何也不信,但當時各門各派、各族中死的人太多。霍晅這孩子,有言靈血脈無疑。因此,也有許多人贊同你父親的話,將這孩子滅殺。”
“蘅仙雖然是個混的,又一貫護短,但也不能與這麼多人抗衡,因此才忍下此事,連夜將孩子送回了晏極山。”
白修瑩說了這麼多,精氣神不斷流失,幾乎都難以支撐他暗中傳音。
他與沈流靜傳音,自然是要支起屏障來的。不然,憑霍晅的修為,想要偷聽,也太容易了些。
“你父親如此說,當日之事,又無人知曉,他自然是除魔衛道、問心無愧的大英雄。至於霍雲岫之死,也實在莫可奈何。巧的是,當時我也在,順手就用留影石存了下來。你可知道,當時秋湘子究竟有沒有被惑神?究竟有沒有殺人?”
沈流靜問:“她若沒有殺人,我父親怎會認出她的言靈之力?”
白修瑩呵然一聲:“若她驟然覺醒,尚且自控不足,又突臨險境,救人時暴露了言靈之力呢?”
沈流靜依舊是面無表情,可僵硬的脊樑、顫抖的眉峰都在宣示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你不信我的話?自己開啟留影石看看就知道了。已經到了這地步,我何必對你說謊?”
沈流靜望著手心這塊灰撲撲的小石頭,中心有殷紅的符文,注入靈力,就能看見當年的真相。
他突然握住這石頭,手心裡落下銀灰色的細沙。
霍晅問:“怎麼不看看?”
沈流靜笑了笑:“無關緊要的東西,不必要。只不過暖香候不愧是魔門軍師,的確是擅於蠱惑人心,巧舌如簧。”
霍晅尤其不喜白修瑩操縱人心,沒有多想:“別理他,奸詐之徒!”
白修瑩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又再次傳音:“想不到,想不到呀,人家都說,青莒峰上無塵月,清淨寧和,原來還有這樣果決殺伐的時候!你是不敢讓她看見?若真如我說,秋湘子是冤死你父手中,霍雲岫更是無辜而死,她會如何想?”
沈流靜道:“我寧可自愧一生,永遠背負這秘密,也不想她再有一絲一毫的苦痛。”當年他能承受無盡的相思之苦,忍著悲寂傷懷不去找她,今日,也能將這秘密,和著血強吞腹中。
白修瑩又是冷笑:“你說的多好聽,可你別忘了,她這一生的苦痛緣由,本就是拜你父親所賜。”
“那我這一生,也就是為護她、愛她。”
白修瑩目光沉沉一轉,片刻,才慢慢道:“霍晅,燭龍之淚的藏匿之處,我已告訴他了,你去問他吧!”
話音剛落,整個萬華鏡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四周的景象裂開,變成了無數片菱形的冰鏡,冰鏡裂開之處,一切都被其摧毀。
霍晅抓著沈流靜的手:“萬華鏡要崩塌了。這陣法與其它的陣法不同,在其中便會受其所制,我們走!”
她拉著沈流靜,手中劍卻殺氣迸發。白修瑩早知她絕不會留他活口,半邊身子往左狠狠一拉,竟然切開了自己半邊身子和左手臂,強行從她劍下脫了身!
生死就在一瞬,白修瑩不敢耽擱,往萬華鏡中心跑去。霍晅帶著傷重的沈流靜斬破出口,出了陣法,回身一劍破空劈開,無數劍氣追蹤白修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