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沒轉,可當真是用刑的好手!劍氣猛漲,順著傷口刺入他體內,在五髒六腑、奇經八脈之中游走,幾乎要把經脈、體膚都撐裂開來。
霍晅冷聲問:“我知道,你取走了小魘鎮。那玩意兒沒什麼稀奇,奇的是石獅子上兩顆紅眼珠,乃是燭龍之淚。那東西在哪?”
白修瑩微頓,不語。
霍晅微微傾身:“或許,你想跟我講講,當年你是如何為了自己的私心,讓言靈一族數百人,盡數滅族?”
白修瑩眼珠一縮,這點驚愕來的快,去的更快,他俯首笑起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你知道什麼?當年你還在你母親的肚子裡未出生呢。”
霍晅道:“言靈一族的能力,是天生,不知是賜予,還是為了毀滅。但這種與眾不同的魂力,最玄妙的一點,不在於這股力量有多麼強大,而在於,這股力量,會隨著血脈的消失逆流。”
白修瑩垂下眼瞼,低聲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霍晅思量了一下,通俗易懂的對一旁的沈流靜解釋:“也就是說,當年言靈族人降世,原本有一人,天賜之力便是一。而後生子,言靈之力便一分為二。其後族人漸多,力量便越來越弱化。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十分百,到最後,言靈血脈散落大洲各地,許多人一生都未曾覺醒。”
白修瑩頑抗不語。
沈流靜似有所悟。
霍晅接著道:“言靈血脈之力因族人變多而減弱,反過來,竟然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說,原本有十個族人,那麼這力量便會一分為十,但並不等均,有的人強到可以控制元嬰修士,有的人連一個普通人都應付不來。假如這十個人除掉了五人,這股力量就會隨血脈的消散而逆流回歸,原本的力量只分給五個人。”
“只不過,這股力量回歸到活人身上之後,也不一定會完全覺醒。因此,這許多年來,鮮少有人知道。”
白修瑩終於開口了,方才的疼痛過後,他仍然是輕聲曼語,彷彿情人間低聲訴說:“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霍晅眼皮微垂,瞥他一眼:“我猜的。”
白修瑩一口血湧到喉嚨口,又吐不出來,被自己的血給嗆住了:“咳咳……猜的?真的是……不愧是言靈一族最後的血脈,難纏的厲害。”
霍晅慢慢道:“我可不算好殺。你一次兩次,想方設法要殺我,都不肯放棄。我只好認認真真的對你,仔仔細細的揣測一下你的意圖。自從我感應到,這世上還有言靈族人存活,便突然領悟,或許,與言靈之力有關。”
沈流靜慢慢道:“當年弱水之戰,言靈一族散落四方的族人,都受當年的族長傳召,趕回弱水之畔。彼時言靈族長力量最強,能夠夜入思幽境分神修士的夢中,將指令植入神魂之中。也因此當時幾位分神大修臨陣倒戈,數百名金丹修士死於自己人之手。弱水之畔,血流成河,骨肉……濺野。”
白修瑩微微一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應該也去過。不過後來你母親也死在那幾個背叛的修士手中,空鏡墟數十弟子拼了命把你搶出來,送回了山中。反倒是沈崔嵬,的確心狠,你這個小娃娃,當時都嚇的說不話來了,他也不曾親自撫慰一二。”他搖搖頭,“你若不是有沈留情那麼個好大爺,哪能活這麼大?”
沈流靜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波動。
“當年典籍所載,弱水之戰的起因,是因言靈族長姬禁汙衊不落天宗主殺死了自己的獨子,找上問心令令主要討個公道。最後調查結果,他那獨子,卻是死在言靈之力手中。當時的幾位宗主為了控制事態,便約見言靈族長,指明原委,可重要的是,那樣強盛的言靈之力,只有族長自己才有。”
霍晅接著道:“再加上,姬禁的確野心昭昭,想要從弱水河畔出山,認為擁有天賜之力的言靈一族,才夠資格作為問心令令主。是以,幾位宗主都認為是他殺了自己的孩子,嫁禍不落天。自然是明裡暗裡警告了一番。族長姬禁回了弱水之後,喪子之痛加上不白之冤,豈可善罷甘休?”
這之後大戰觸發,雙方都是血戰。你屠我族人,我殺你子孫,血海裡釀出了生生世世都無法化解的深仇。
最後,言靈一族覆滅。弱水河畔的黃河泥染成了紅砂土,數百年風雨侵襲,再不見當年白水碧帶,千秋盛景。
這大概是白修瑩此生,最為得意的一樁事。
既然敗露,倒也供認不諱:“不錯,姬禁之子,是我所殺。為的就是得回全部的天賜之力。”
沈流靜眼中黑氣翻湧,殺氣毫不掩飾:“為你一人之慾,滅殺一族,還有各大正宗那些身葬弱水的不歸人!……你此人,該挫骨揚灰!”
“你略施小計,便除掉了言靈一族,只要再殺了我,你就能承繼全部的天賜力量。只是,我不明白,憑你的心機手段,若只是想得到什麼,毀滅什麼,魔門才是你最大的爪牙,為何偏偏要執著於言靈之力呢?”霍晅頓了頓,劍刃像被什麼東西裹住一般,她用力一抽,一道光華璀璨的圓輪,就像一枚中心鏤空的滿月,晶瑩剔透,從他心口處被“扒”了出來。
“不要!”白修瑩臉色大變,搶出半邊身子探出要搶這輪滿月,目呲欲裂,手心浮光崩裂,不斷的消耗魂力,織出一道屏障。
沈流靜以為他要對霍晅不利,勉強撐起身子,麟血劍柄將白修瑩打了回去。
一聲脆響,那滿月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啊!啊!……”白修瑩狂叫一聲,雙手抱頭,不斷的揉搓著自己柔美白膩的臉,力道之大,恨不得把這層臉皮都活扒下來。因為痛苦、絕望、憤怒、怨懟到了極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做出些狂悖、不合常理的瘋狂動作。
霍晅:“……我真沒有想過,還會有這麼脆弱的法器。”
沈流靜:“……”
他自然也沒見過,一摔就壞的法器。
這輪滿月靈光璀然,流華熠熠,便是一見之下,都難以挪開雙目,誰又能料到,竟然會如此輕易的摔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