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晅一見他,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秦芾不甚明白,嗤笑道:“不過是個孩子,未經歷練,性情軟了些。你也未免太過苛責,你以為誰都和你當年一樣,仗劍橫行,悍不畏死?”
霍晅:“……”
所以,到底是誇她嗎這話?
秦芾話音未落,丁慧紅著眼到了面前含混咕噥問:“劍尊,您到底什麼時候送我回山?為何又要我去那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我想回去,我要帶著師傅的骨灰回小哀山。”
秦芾不可置信的轉開臉,一眼都不想多看,和霍晅一樣,長長的嘆了口氣。
“果真……一代不如一代。”
他這一路,唧唧噥噥如剛出殼的絨毛小雞,饒是沉靜如沈流靜,亦有些定力不堅,無奈與霍晅傳音:“金雀鴻沙與這孩子魂絲相連,不能分離,只好將他帶來了。”
霍晅微微一愣,一滴精血點在丁慧眉心,靈識同感之後,果然能看見一縷一縷白色的魂絲,如細小的觸角一樣纏繞在金雀鴻沙之上。
怪不得丁慧傻成這樣,還能在陣法之中保住命,金雀鴻沙既然和他魂魄相纏,自然會主動保護他。
丁慧不明所以:“你們怎麼都要這樣?我都說了,這石頭我借,你們送我回小哀山……”
霍晅問:“一年之內,你是否曾有過生命危險?”
金雀鴻沙不能認主,以往為人所用,便是因魂絲嵌入。而要想如此,至少也得數百年光景。丁慧得到這石頭不過幾年,何況,他和他師傅都是個苦修的呆子,不識貨,自然更不會懂得催生金雀鴻沙認魂。
那便只有一個辦法,生死交關時,或許能激發認魂。
丁慧:“怎麼你們都做一樣的事,又都問一樣的問題?”
霍晅:“……”
真的,這孩子應該慶幸,他要是在晏極山,早就被她一巴掌下去,拍出腦門兒裡的小水花了。
霍晅神色“淡定”,實則暗氣憋勁,小惱怒的眼神十分生動。沈流靜靜靜的看她挑眉、暗氣,眼神越來越溫柔,輕笑道:“半年前,他在山上碰到一隻低階赤虎,差點被吃了。”
霍晅再次無語,臉上的神色可謂是五彩斑斕:“赤虎是靈獸裡最好對付的,你堂堂一個金丹,是怎麼差點被赤虎吃掉的?”
丁慧被她“猙獰”的神色一嚇:“太,太兇了!我叫師傅了,可師傅下山了,也沒來救我。後來,這石頭就突然發出金光,一下子,那赤虎就變成了一具骷髏。”
霍晅心中暗想,他不應該叫師傅,應該叫娘,回家再做孃的乖寶寶。
她慣是毒舌,以前碰見這種人,哪知道口德是什麼?如今身邊多了一個清風明月、高崖積雪的沈琅華,硬是把這一句不怎麼體面的話給吞回去了。
沈流靜已用硃砂畫好陣圖,四人到了修士喪命之處,讓丁慧坐在陣眼之中,便能以金雀鴻沙引匯出那日這些人被偷走的“三氣”去了何處。
沈流靜單手壓在陣圖上,靈氣緩緩注入,暗金色的陣符躍動而起,丁慧嚇的猛然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才敢眯著眼睛,看這些陣符像天邊流星一樣在身側流轉。
霍晅蹲下身,突然將手覆在了沈流靜手上,沈流靜一怔之後,反過手來,義無反顧握住了她的手。二人靈氣相纏,陣圖受了雙倍的靈氣,陣符加快轉動,流光溢彩、光輝熠熠。
丁慧看著流轉的明光,閃亮的眯了眯眼睛,又像牛一樣瞪大了眼睛來捕捉這明亮的光。
陣法啟動,尚且留在此處的修士身上,都因陣法和金雀鴻沙的引導,透出了一點微弱的白光。這是修士遺留的最後一點魂光。
這些魂光十分微弱,全部聚集在一起,也不過能形成一點風中飄搖的燭火,似乎隨時就要散去。
可這點微弱的、抖動的燭火一旦進入陣圖之中,就變得堅固了幾分。雖然也不會變得更明亮,但不再閃爍,堅韌的發著柔光,往窗外飄去。
丁慧呆呆的看著,喃喃道:“我知道了。這是這些修士的魂光,他們的靈氣、精氣、生氣都被人偷走,魂魄也魂飛魄散了,這些魂光被陣法聚集起來,就能找到魂魄是從哪裡散去,也能找到被偷走的三氣最終是被誰給用了!”
他眼中慢慢落出兩行眼淚。
“原來,這才是修行。原來,這就是師傅說的,修行了,就會有通天徹地的力量。是真的……”
這小子周身散出濃鬱的靈感,竟然心境突破了!
丁慧自幼孤苦,師傅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師傅性情大變,他明知不對,卻察覺不到錯處,事後師傅遽然離世,他不是不自責,不是不痛苦。甚至被金雀鴻沙所救,他也不是不自慚、不自厭。
但他自認,毫無辦法。連那麼厲害的師傅,都死了,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連最弱的赤虎都打不過,談何報仇?何況,他甚至沒有辦法,找出殺害師傅的仇人。
直到見到沈霍二人的“神通”,不過畫了一張圖,便能追蹤到害死師傅的真兇,便能為這些枉死的人雪冤。
丁慧雖然膽怯懦弱,但並不蠢笨,這一瞬間,才明白了,何為修行的力量。因此,才在此時突破了。
霍晅失笑,搖了搖頭,任由他藉此契機頓悟,且這陣法中彙聚了她與沈流靜的精純靈力,丁慧多半還能更上一階。
三人一起順著魂光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