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這個總是跟著孟玉打轉的小姑娘,發覺自己親手把孟玉帶進花樓時,是什麼神情。
偏偏秦芾平日裡著緊孟玉,關鍵時刻卻叫一心想看熱鬧的孟休失望了。她看著一屋子嘻嘻鬧鬧的鶯鶯燕燕,端的是四平八穩,神色依舊是那帶著點厭煩的疏冷,與平日一般無二。
甚至,還不如她在孟府時,表現出來的煩躁那麼明顯。
秦芾不欲久待,交代孟休看好孟玉,下樓時聽見收了大把銀錢的花婆子在與人饒舌。
那腦滿腸肥的客人嬉笑著問:“花娘,這上頭的真的是小城主?穿一身灰的那個?氣勢倒是十足,有老城主當年的風範。可是那身衣裳,也太寒磣了吧?”
花婆子“哎喲”一聲:“你個瞎的,哪隻眼睛看著他氣勢不錯了?那穿金紅錦袍的才是小城主。”
大肚子愣了一下:“哎喲,還真是……那位瞧著可不怎麼……莫非,是人不可貌相?”
“不可貌相個腿兒!”花婆子湊近他耳邊,“你也沒看錯。那個啊,是小城主的跟班,要算起來,應該是我們城主的長子。可沒用,城主是不敢認他的,而且他母親聽說,是個沒有靈根的下女,城主本來也不喜歡他。”
大肚子恩客恍然大悟,一臉賊兮兮的賤笑:“要不,還是你的訊息靈通。不過,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城主夫人?”
“嘿!”花婆子吊高了嗓子怪模怪樣的笑了一聲,“哪來的城主夫人?我們城主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拈花惹草、到處點火的。幾時有過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這同樣都是私生子,怎麼一個登堂入室,一個階下小奴?”
花婆子道:“這就不知道了。隱約嘛,也知道一點兒。聽說,當年城主勾搭上少城主的母親,二人一同前去探寶,結果遇險之後,城主自己逃跑了,將有孕在身的相好給扔在了裡面。那女人拼了一口氣逃出來,生下孩子後就香消玉殞了。城主白得了一個兒子,也沒在意,沒料到,人家是上宗的人!”
青州靈氣微薄,也未有什麼像樣的正道門派,因此,將劍宗玄心宗為首的天道六門,都尊稱為上宗。
花婆子這兒人來人往,倒也有幾分見識。
“那女人隕落,上宗的人殺上門來。我聽人說,原本是要殺了……”花婆子不敢細說了,模稜兩可的說了個大概。“反正後來,城主也不敢太荒唐,不敢明目張膽的找女人了。還務必要將小城主看護的好好的。這男人嘛,既然一心把他當做繼承人培育,也還真的養出了感情來了。那另一個兒子,可就沒這麼幸運了。我還聽人說,要把那個給當做小城主的爐鼎呢!”
孟休下樓時,就看見秦芾站在樓道上,聽著這些愚昧的流言。
察覺到他來了,秦芾飛快的眨了眨眼,所有複雜到不可辨認的情緒都掩藏了起來,唯獨只有不變的躁鬱。
孟休看她遠遠離去的黑衣,與四周的喧鬧格格不入,心頭湧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泉流,就好像,一顆冰冷的心髒有朝一日,突然流出了熱血。
孟玉這小子平時看著軟不咕噥,看誰都是一臉膩乎乎的傻笑,爛泥一樣的人,還真能闖出點禍事來。他偷了孟其獲的護寶鈴,託辭閉關,一個人跑去尋寶了。
孟玉剛一走,秦芾就找來了。
孟休倒不意外,孟玉雖然帶了隱匿行藏的法寶,但秦芾必定能感知到,他不在洞府閉關。
孟休自然也知道,孟玉是跟著護寶鈴,去找一株即將成熟的靈草。
護寶鈴的妙處,便是能指出方圓千裡之內的靈草,孟玉偷到手後,就見百裡之外,有一點殷紅的亮點。這表示,這棵靈草馬上就要成熟了。
孟玉興奮的跟孟休說了一聲,叫他在父親面前遮掩,便興沖沖的去了。
兩天後,秦芾揪著孟玉的腦袋,摁進了草叢裡。小少爺當牛做馬吃了一嘴草,硬是不敢吱一聲,膽怯巴巴的向孟休求助。
孟休捂著不斷流出黑血的手臂,苦笑一聲。
這小少爺真是個愣頭青,拿著家傳的法寶,硬是闖進了這麼複雜的魔陣。呵,他老人家還不知道,硬是虎口拔牙,摘了這棵由魔修看著的靈草。
摘完了,他還不走,硬是等魔修來了,把他追殺了一氣。偏偏,他也沒死,靠著法寶躲躲藏藏,硬是等到了秦芾來救他。
方才一番纏鬥,秦芾和孟休都受了重傷。
孟玉吐出口裡的草葉子:“對不住,秦道友,我,我只是進階心切。我資質愚鈍,也不想總是讓父親煩心,讓秦道友分心,所以,才想,想要這棵靈草……”
“誰告訴你,吃了靈草就一定能進階?”
孟玉下意識的看了孟休一眼,猛然搖頭:“沒有,沒誰,我自己想的。秦道友,這魔修要的是我,你讓我出去吧,把靈草還給他。我知道他必定不放過我,也怪我太蠢。我與秦道友相識至今,多出蠢事笑料,並沒有顏面求你,但也只求你,脫身之後,將孟休帶走。我死後,父親必定遷怒,絕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