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芾已經大好,聶青崖亦是忙裡偷閑,二人在亭子裡擺了一局。
乍然一見,孟休險些沒認出來。
當日她一身黑衣,頭上用竹枝隨手一挽,連一點多餘的配飾都無。只是那格外殷紅的櫻唇,與明亮的雙眸昭示著,她是一個窈窕動人的小姑娘。
今日卻穿著淺色素紗,額上流蘇與明眸相映生輝,盈盈笑意,無時無刻不映在粉面上。
說話時呢喃細語,神色是欲語還休。
孟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棋下的溫吞吞的,亂七八糟,完全沒有半點佈局。聶青崖敬她是貴客,不好意思叫她輸的太慘,艱難的替她找平。
秦芾卻志不在此,又胡亂走了幾步,就差將自己的帥送上門,給對手俘虜了。
秦芾道:“這次多虧聶道兄相救,道兄想要我如何報答?”
饒是此種情形,偷窺的孟休都差點笑出聲來了。——她這語氣,就差明目張膽的告訴人家,救命之恩,她想以身相許了。
聶青崖還未回答,侍女便一臉喜色的回稟,孟家大小姐遊歷歸家,方才已經進了青州城門。
聶青崖俊朗的臉上頓時爬滿了笑意,起身時差點連棋盤都掀翻了。
秦芾眼中的神光一瞬間黯淡下來,十分知趣的表示,聶道兄若有事,可先去忙碌,不必理會她。
聶青崖像個得意忘形的毛頭孩子,出了府門,又急沖沖的轉了回來,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還配上了從來不戴的玉佩。
他這個人,穩重的有些古板,也就是碰到了心愛的姑娘,才終於領悟,要注重外在形象,因此也騷包的打扮了一番。
聶青崖走後,秦芾托腮坐了片刻,幽幽的嘆了口氣,將棋盒裡的棋子一股腦磕在了棋盤上。她騰出盒子,取出一塊泛出盈盈冷光的靈玉,放了進去。
隨後,找了個侍女,託她轉贈聶青崖,便當做他救命之恩的謝禮。
她如此果決,抽刀斷水,孟休看她在轉眼間,就將對聶青崖的那一腔真純情意全都收了,還真有些佩服她了。
秦芾出了聶氏府門,走出許久,才在一處暗巷之中喝破孟休的行藏。
秦芾道:“你倒是膽識。你修為遠不如我,又沒有什麼得用的法寶,既然知道我醒了,不趕快逃命,還敢跟蹤我?”
孟休似笑非笑:“你可知侍女所說的孟家大小姐,正是聶兄的未婚妻?”
秦芾垂下眼皮,昭天尺泛出冷光,殺氣傾斜而出:“你是真不怕死?”
孟休握緊了拳頭。他不是她的對手,可要他放棄他在孟家苦苦經營的這些東西,就此逃命,他也做不到。
他在賭,賭這個姑娘不會殺他。就如同此時,昭天尺上有殺氣,她眼中卻沒有殺氣。
就如同她第一眼看見他,神色便是那麼複雜。眼中的厭惡不加掩飾,又有些隱隱約約的同情,還有許多不可辯識的複雜情緒。
唯獨沒有殺氣。
孟休似笑非笑:“你這個小姑娘,還真有意思。前幾日還為了孟玉,不惜以身犯險,入蛇窟斬蛇妖。這一轉臉,就又看上了聶青崖?”
他話鋒一轉:“你要真是哪門哪派哪種離了俊俏男人就活不得的仙子,你看我如何?”
秦芾眼中的厭惡更深,不與他廢話,直接將兩道禁制打入孟休腦中。
“冥頑不靈,不知所謂!今後,你若再敢對我和孟玉起絲毫殺心,這禁制便會發作,直接摧毀你魂魄,叫你爆體而亡!哼,一肚子壞水,我饒你兩次,你好自為之!不要最後,還是死在我手裡!”
孟休抱著頭,疼痛欲裂,心中卻暗暗竊喜:他賭對了,她的確沒有殺他。
孟休忍著劇痛半跪起身,靠在斑禿的石牆上:“仙子想要我聽話,直說就是。我今後就認仙子為主,唯你馬首是瞻。”
秦芾冷哼一聲,轉臉走了。
孟休除卻心頭大患,與心腹兄弟商議了幾番,回家時,她已經是孟城主的座上賓了。
所以說,修為高就是好,孟其獲雖然是一城之主,可青州靈氣本就稀薄,出不了什麼大修,乍然見了一個修為不錯,還滿身法寶的小姑娘,都恨不得供上神壇好好的上幾柱香。
霍晅陷在幻境之中,一直冷眼旁觀,實在不明白,秦芾怎麼會一次兩次,都放過這個心術不正、心狠手黑的孟休。
秦芾這一輩子,壞就壞在她這性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