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情,她生來便是要站在劍道巔峰,叫那些嘲笑她、詆毀她、蔑視她的人仰望的。若有情動亂,遺禍道心,必忘之!
絕無不捨。
她那時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最多比別的孩子多了些指天罵地的野心。哪知道,情是什麼?
自然以為,情之一物,和她喜歡的肉、喜歡的寶珠、甚至是怕疼,一樣,都是可以輕易舍棄的。
竹枝中,那白衣虛影越來越清晰,原本只是一個側影,此刻轉過了正臉。少年眼神純淨,唇邊一個可人的酒窩,一見她便露出欣喜笑意,悅然拱手道:
“霍師妹。”
正是少年小沈。
她與沈流靜的初見,便是少年時,少淵山上山花爛漫,彙聚了多少天南地北前來歷練的築基修士。
霍晅那時還喜歡桃花,和他那副畫上一樣,將自己裝扮的一身粉藍嫩色,腰間垂落的是琉璃珠環。嫣然一笑,一派正道仙子的風姿派頭。
小霍算得上第一次出山,揹著蘅仙老祖那把紅光瀲灩的鱗血劍,一路之上已經是招搖過市。一入山,更是惹的一群“識貨”小輩趨之若鶩,眾星捧月似的圍上來。
小霍面上含笑,神色卻盡是些淡淡的不可察覺的敷衍。她與眾人笑談,不經意間,便發覺有一名修士頭頂有一點古怪的紫光。
她自幼覺醒了言靈之力,自然知道,這紫光別人是看不見的。因此,這人故意過來獻殷勤,她便愛理不理的吊他胃口。
她正暗暗觀察此人,年少的小沈便帶著他臉頰邊的酒窩,板著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站在了眾人面前。
他年幼時,笑與不笑,右頰上都有一個酒窩。這個酒窩生的十分合霍晅的心意。
不過小霍也是年幼,還不知道美人難得,因此並沒有多看幾眼,反而滿心都在那頭頂有紫光的修士身上。她假意誇了句小沈的名字,先行離去,特意落單。
那修士果然尾隨而至,一出手就是殺招。小霍與他交手,發覺此人竟是魔修的路子,她此刻才明白,這紫光正是昭示,此人被人奪舍。
這便是言靈一族的特殊之處。
正滅殺此人時,小沈來了。
小霍當機立斷,只言片語拖住小沈,強行將此人殺了。
山中竟有魔修,小霍對正直的小沈印象不錯,正欲解釋,被驚動的修士聚攏過來。她發覺,這些人中間,有六個築基後期的修士,頭頂都有紫光。
小霍暗暗揣測,不知山中還有多少修士,是魔門中人假扮,她那時也不知道,他便是沈崔嵬之子。於是三言兩語,用蘅仙老祖壓住了沈流靜。
沈流靜不信她那一套說辭,可不知為何,最後也並沒有強行追究下去。
小霍沒有暴露自己發現了魔門中人,暗暗留心,偶爾出手,滅殺一兩個落單的魔修。可這法子卻不好常用,人人都知道,她是蘅仙老祖的愛徒,自然不能叫人發現,敗壞了師尊的名聲。
這之後,一名被魔修奪舍的修士向同門下殺手時,被她撞見,動手時,卻一時不慎碰到了少淵山上的禁制。
小霍拽著小沈的頭發,將他一起拖進了禁制裡。
這禁制裡十分古怪,黑乎乎的,即便修士目力遠超常人,也什麼都看不清。
小霍精通陣法,劍術更是遠超幾位師兄,煉丹符籙都各有涉獵,小小年紀,也算得上是博採眾長。偏偏,對禁制一道,硬是一竅不通,即便是最簡單的,也難以看的明白。
若是歷練時碰見了禁制,便只能依靠靈力的波動避開,此時被困在禁制當中,更是兩眼一抹黑,什麼力也使不上。
小霍看不懂,見他“呆呆”的坐著,便嘆了一口少年愁,盤腿一坐,掏出肉幹慢慢咬著。肉幹很是富餘,她還好心的遞了一塊給小沈。
小沈正在凝神拆解此間的禁制,自然沒有理她。就在有了一絲頭緒,能解開第一重禁制時,霍晅突然“呀”了一聲。
她最怕疼,偏偏又是那種連針紮一下,都比別人疼的體質,一下咬到舌頭,眼淚汪汪的要哭。
小沈方才抽絲剝繭一樣,閃現的靈感,頓時被驚擾的無影無蹤,再要去細抓,卻是無跡可尋。只能前功盡棄,從頭再來。
少年帶著他的小酒窩,偏著頭,很是惱怒的看向小霍。黑暗裡,小姑娘的輪廓看不分明,盤坐在石頭上,像一條可憐兮兮的小狗,可那一雙明亮的星瞳,在暗處,就像一雙玄色的星。
惱怒的小沈,不經意間,撞進這雙眼睛裡,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隱約是知道,這小姑娘的身世,父母雙無,唯有一個待她如珠如寶的師尊。
小沈想,她生來,已經比別人失去的多了些,嬌慣些,也是應當的。
何況,她還有一雙這樣純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