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莒峰上的藏書閣,是沈流靜的私藏。沈流靜想翻查古籍,又疑心她“別有圖謀”,進去之後就忙自己的事情,刻意不再管她。
霍晅卻是覺得,自己就要走了,以後這殼子就還給那女娃娃了。沈流靜雖然喜歡這女娃娃,卻不知道這女娃娃喜不喜歡他。等她一走,這女娃娃就立時變臉,那沈流靜也太可憐了些。
因此想著,走之前給他點甜頭,叫這“乖巧的小徒兒”多陪陪他。
而沈流靜能帶她進藏書閣,自然也是願意她時刻相隨的。
誰知道,沈流靜進來以後,當真目不斜視,專注的查閱古籍。
霍晅有些蠢蠢欲動,直想把他這張冷臉撕在地上,摔的吧唧一聲響。
沈流靜正站在書架前,就見她突然蹭了過來,越靠越近。他眉頭微皺,霍晅幾乎要鑽進他懷裡去。
沈流靜正要避開,就見她眨眨眼睛,眼底有些不可察覺的戲謔,溫軟的手指恰好從他耳邊擦過,然後就頓住不動了。
沈流靜站著不動,將書合上,聲音微冷:“做什麼?”
霍晅手指在書架上來來去去,自然言道:“弟子想找一本劍訣……”
說話間,突然抬頭,就撞進了他眼中。
沈流靜僵硬站著,緊緊靠著書架,唇微抿,眼中竟有些惶然之色。
霍晅微愣,突然就歇了逗弄他的心思,索然無味。隨手抽了一本書,退到一邊,又笑盈盈的回頭:“弟子拿書。”
霍晅翻開書,才發覺竟然是一本禁制入門,更覺無趣。眼睛落在書上,神識卻四面八方的徘徊,想換一本有趣些的。
這一掃,就見九重大書架旁,另外列著一個白玉石的小幾櫃,上面有一個青玉大肚瓶,裡面插著幾支竹葉。
霍晅眼尖,見大肚瓶下面壓著一抹金色,鬼使神差的抽出來一看,頓時……
她久違的有些心虛。
這金帖正是沈流靜當日上山求劍,霍晅特意發來,稱贊他天仙兒般的容貌,還叫他拿舞姿當束脩的那封。
竟然還留著!
霍晅揣摩了一下他的用意,大概是——當日之辱,銘記於心,來日必加倍奉還?
想想身上那百年修為……
霍晅有些窘迫,默默的把金帖給戳回了花瓶底下。
霍晅見了金帖,反省自己當年的小人行徑,有些待不住了,隨意找了個藉口,先回了十八洞。
入夜,月色熹微,夜風潺潺緩緩,一點金色從少女眉心逸出。金光一旦出了洞府,便收斂了熠熠金華,與月色融為一體。
這點金色正是霍晅的魂光,行色匆匆,只是路過南風竹林時,突然頓了頓。
疏月不明不朗,伊人不眠不語。
沈流靜白衣顯眼,挺拔身姿陷在林中,比竹君子還要清雅。只是一竿紫竹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容貌。
霍晅魂光也只是隨便看了一眼,毫不留戀的離開了青莒峰,最後融入空鏡墟的護山大陣之中,離了玄心宗。
霍晅謹慎,又多行了數百裡,才以魂光憑空畫符,召喚真身。
等候的時候,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沈流靜既已變心,不再眷念年少時的道侶,又為何趁夜色在林中神傷?
霍晅呸了一口,也許他就喜歡半夜出來偷竹筍吃呢,她哪隻眼睛看見,他是在傷心?
可那孤然自立的身影,又叫她一個過路的魂魄,都徒生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