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帝臉上神色難明:“皇兄還記得。”
二侍心想,果然是模範兄弟。這種時候,仍舊兄友弟恭,羨煞旁人。
又聽涿帝續道:“無塵引雖是劇毒,與牽機渡合用,卻是無痛。”
涼穆王微微頷首:“謝皇上。”接過那素手中的藥瓶,拔了蓋子,緩緩飲入喉間。
大抵世間凡人中毒發作都難看得要命,而涼穆王偏偏不這樣。他表現出來僅僅是臉色更加霜白了些,眸光更失神了些,再加上捂住胸口的修長的手,與微長的嘶啞的喘息聲。
涿帝背對兩個木立的侍衛,走近幾步,隔了一會低聲道:“……皇兄。”
喘息聲驟停,涼穆王緩緩抬頭。
兩人對視一瞬,又各自錯開。
涼穆王盯住涿帝精緻側臉,眼中似乎閃過些什麼,又似乎沒有。涿帝微抿唇,似乎正處在某種懊喪情緒中。
兩侍衛低著頭,覺得周圍氣場莫名變得有些奇怪。
涼穆王抬手撫上涿帝的臉,輕輕發力想將那臉轉過來,卻有些氣力不濟。呼吸已經有些入不敷出,他已經快看不清涿帝的臉。
涿帝臉上線條柔和下來,也許是為了滿足將死之人的意願,這一點他並不吝嗇……或許他太受血緣關系的牽制,從父王駕崩前就是這樣——他順著那人手上力度轉頭,溫言道:“涼穆王想說什麼?”
涼穆王笑起來,是少見的狂狷邪肆,手在涿帝側臉劃了一圈,徐徐的,細細的,末了,湊到涿帝耳邊低聲道:“涿兒想怎麼樣?”
溫熱氣息輕觸脖頸,停了不知多久。
涿帝渾身僵硬。
涼穆王仰頭迷茫片刻,布滿霧氣的眸子終於一定,滿意地斂了華光。
涿帝低頭看懷裡的人。
那人唇上還有些水光,潤澤得很。
耀武揚威。
可人已經沒氣了。
涿帝驀的嗆咳出聲,噴出一口血洋洋灑灑掉在懷中人瑩白的臉上。
涿帝木然抬袖去擦。
尛岐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在涿帝身後急道:“主子!”涿帝淡淡道:“下去。”
兩個侍衛神遊中忽聽涿帝在喚他們,涿帝聲氣聽起來比之前嘶啞虛弱:“涼穆王無資格入皇陵,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他,不必回稟朕。”
兩侍肅聲應是,心下卻各自悲寒。
精才絕豔的涼穆王就此薨逝,百年間應再無這等絕色。
這一派兄友弟恭,怎麼竟一朝成灰?
這天家,到底容不得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