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談到錢,觸碰到了自己的利益,在場的人都不吱聲了,梗著脖子生悶氣。人大多都是這樣,說別人的時候都能唾沫星子亂飛,越說越起勁,越說越覺得自己道德很高尚。可是觸動了自身的利益,馬上換了一副嘴臉,一個標準。我的錢是我的,誰都不能要,你的錢也是我的,我很想要,還要理直氣壯堂而皇之。
“怎麼,都不說話了?這幾年我前前後後給的錢差不多有三十萬了,這三十萬除了眼前這破房子,門窗沒裝,地板不鋪,牆面也不粉刷,連套新家居都沒買,可是老兩口手裡的錢呢?都去哪裡了。”丁曉峰看著眾人問道。
王桂花的大哥抬起眼皮,用仇視的目光盯著丁曉峰,反問道:“誰告訴你的,你媽的錢都給了我們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你無憑無據,沒有證據不要亂講話。別說我們不可能要你媽的錢,我們還不時救濟她呢。就你給的那點錢,夠幹什麼的?”
二舅立馬附和道:“就是,我們從來都沒跟二姐要過錢,那些錢都是她養老的,我們怎麼可能跟她借錢。你說錢沒了,這你得問你姐,她這幾年可沒少從你爸媽手裡拿錢。你們這個家,窮得叮噹響,除了自己人,連賊都懶得惦記,誰會跟她張口借錢呢。”
丁曉麗和徐新明立刻跳了起來,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大舅二舅,你們可別胡說,誰看到我跟我媽這裡拿錢了。除了上次蓋房子從這裡拿了錢回去,我爹死了之後我們不僅沒跟我媽拿錢,每次來還要給她給錢,又是買東西又是給錢的,還落下這個名聲,你們說話可得憑良心,不能胡說八道。”
“都不認賬是吧?”丁曉峰冷笑,這些人明明都是勢利小人,佔便宜沒夠,可嘴上卻把自己說得像聖母一樣清白。他也懶得計較,冷哼一聲說道:“錢的事我們慢慢計較,現在你們就說吧,人還在殯儀館冷櫃裡停放,什麼時候火化,讓她早日入土為安?冷櫃儲存費和火化費加起來得小一千塊錢,這個錢丁曉麗來出。還有骨灰盒,好的幾千塊,差點的也要一千左右,這個錢徐新明來出。”
“你說什麼呢,錢都讓我們出了,你是幹什麼吃的?一分錢都不想出嗎。”丁曉麗再次跳腳。
丁曉峰說道:“大家說好的,一個人負責一個老人,我管了老爺子,老孃自然是你來負責承擔。你要想大操大辦風光大葬,我就借錢給你隨份子,你要想喪事簡辦也容易,就是僱一輛挖掘機,把舊墳挖開,把骨灰盒放進去,然後再重新把土埋上。雙葬的棺槨我已經置辦好了,這個錢不用你來出。上次我辦喪事你們可勁花錢,一下子花了我五萬多。大頭我都出過了,這次你可以節約點,幾千塊錢就可以把事情辦了,算是便宜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丁曉麗和徐新明對視一眼,心裡還是不情願。花自己的錢誰不心疼呢?他們自己平時節儉習慣了,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八瓣花,自己每年的收入又十分有限,一下子花幾千塊錢,實在是肉疼心疼。
“我說幾位長輩,你們倒是說句公道話嘛,別逮著一個人往死裡坑。其實這也不光是錢的問題,而是責任和義務,也是規矩。規矩不能光給我一個制定,每個人都要遵守,這才公平,對吧?”丁曉峰心平氣和說道。
王桂花的孃家人都不表態,低著頭沉默不語。他們來的目的可不是弔唁,平時跟王桂花就沒什麼感情,來往也很少,要不是知道丁曉峰入贅了有錢人家,丁家溝他們都懶得來。這次來本來是蹭吃蹭喝的,誰成想是這個鬼樣子,丁曉峰和丁曉麗都推脫責任,誰都不想出錢,兩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一盤瓜子一肚子廉價茶水就想把自己打發了。
“我說曉麗啊,二狗說的也有道理。子女都有贍養義務,他負責了你爸,你們承擔你媽的喪葬費也是情理之中。雖說二狗是兒子,可畢竟是入贅了,等於嫁人了,跟你是一樣的。丁茂才和王桂花一輩子都沒攢下家當,就留下這個宅基地。你們兩個誰承擔王桂花的喪葬,誰就落這個宅基地和房子。
還有,二狗剛才也說了,車禍索賠的錢他一分錢不要,你們能要多少都是你們的。算一算這筆賬,你們其實是賺的,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呢?”這時候丁家溝的村支書丁成章表態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丁卯才和王桂花生養的兒女沒一個孝順的,都是王八蛋,誰都別說誰。
“成章叔說得對,可是我們實在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來。真要墊錢,我們就得到處去借錢。這年頭最難的就是跟人借錢,我們正發愁跟誰去借呢。”徐新明表態道。
丁成章抽了口煙,沉默片刻說道:“辦法總比困難多,出去湊一湊,應該能湊到。多的沒有,少的還沒有嗎?再說了,二狗不是還要給你們隨份子嗎。二狗,你能拿出來多少錢?”
丁曉峰沉思片刻,把手伸進褲兜裡,摸索半天, 從一個褲兜裡摸出一把十元的票子,又從另外一個褲兜裡摸出來一把一元和五元的毛票,還有一毛五毛的。緊接著,他從上衣兜裡又摸出來一把票子,手指上沾了點口水,開始數錢。
“哦,這裡總共九百多塊錢。我在城裡討飯,現在行情不好,不好要到錢,就這點錢還是我乞討了兩個月才攢下來的。都在這裡了,要用錢的時候都拿去吧。”丁曉峰可憐巴巴說道。
看著這一堆毛票,在場的人都傻眼了,這個丁二狗還真是在城裡討飯啊,難道他真的被掃地出門,又變得窮困潦倒?真是窮根子永遠都扔不掉,這才風光了幾天啊,就又一窮二白了。
“怎麼,不需要嗎?也好,我回江州還要坐車,還要吃飯呢,這錢留著至少能混大半個月。”丁曉峰又把這些錢裝進兜裡,表現得像個守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