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霞穿衣打扮還是那麼土氣,只是這回明顯乾淨了一些,剪了短髮,看起來像個已婚婦女,手裡也沒有像上次那樣拎個破包。她站在那裡,環顧左右,似乎是在尋找熟悉的人,但是沒有人理睬她,顯得很孤單。
丁曉峰更不願意搭理她,劉彩霞來這裡絕對沒什麼好事。別說是她,丁家溝那些沾親帶故的人來了,丁曉峰現在也不願意招待。
不是他嫌貧愛富,而是如今大家的身份和地位都發生了巨大轉變,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坐在一起也無話可說。這些人肯定來找他,必然是有求於人,但大多還要端著架子,吃你的喝你的,拿你的借你的都覺得理所當然,人前人後還沒一句好話,背後詆譭你的閒言碎語就是從這些人嘴裡傳出去的。
丁曉峰實在無法理解這種思維模式,以前認識的人發達了,日子好過了,似乎對那些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是一種冒犯,這些人殺你的心都摁不住了。你無論怎麼關照他們,人家心裡都不會感激你,更不會念你的好,反而覺得你做得遠遠不夠。你若膽敢拒絕他們的無理要求,那刨了你家祖墳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丁曉峰現在很怕跟以前認識的鄉親打交道,但凡沾親帶故的,上門絕對沒好事。沒有人是衝著以前的情分來的,都是懷揣著目的而來,雖然一開始會打著情義的旗號,但當他們表露出真實目的,心裡馬上就轉熱為冷了。
丁曉峰扭頭回了辦公室,他不想見到劉彩霞,更不想跟她多說一個字,這個女人帶來的除了晦氣,沒什麼別的好事。只是不知道她既然嫁給了死瘸子,為啥不待在家裡好好過日子,跑到江州來幹啥。她啥都不會幹,幹了幾天洗碗工還拖累了老闆,這回又流竄到美食城,怕是沒有店家敢收留她了。
回到辦公室,丁曉峰繼續喝茶,心裡暗想,果然還是都市的生活吸引人啊,劉彩霞到江州流傳了一段時間,打了幾天工,也體驗到城市的好處,農村大概是待不住了,只要逮著機會就要往城裡奔。
十二點多的時候,大堂經理敲門走進來,看著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丁曉峰問道:“丁總,您中午想吃點什麼?”
“哦,現在還不太餓,等過一會兒跟你們一起吃員工餐吧。”丁曉峰懶洋洋地應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經理,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有別的事,問吃什麼只是個藉口。
大堂經理支支吾吾了一下,遲疑道:“丁總,那個……你那個老鄉,劉……劉彩霞賴在大堂不走,她還逢人就問你在不在店裡,不在店裡去了哪裡,說是找你有事。你看……”
“她打聽我幹什麼,我跟她非親非故的,找我能有什麼好事,打發她走就是了,待在店裡影響生意,這點事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丁曉峰有點惱火,這麼怕得罪人乾脆就別出來混了,一個劉彩霞都打發不走,非要自己出面做這個惡人,要你們有什麼用。他現在對下面的人遇事猶豫,怕得罪人這一點深惡痛絕,你們那麼怕得罪外人,就不怕得罪老闆,砸了你們的飯碗嗎?
“哦,那好吧,我這就把她打發走。主要她跟你是老鄉,我貿然把人趕走了,怕你不高興。”大堂經理趕忙解釋。
丁曉峰嗤之以鼻,冷笑道:“什麼狗屁的老鄉,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上次她家裡人跑到美食城來鬧事,你不是也在場嗎,這麼快就忘記了?咋回事,都是記吃不記打嗎。”
大堂經理不敢再多說了,言多必失,這個老闆腦子反應太快了,自己一句話還沒說完,人家就直指要害。
灰溜溜地離開丁曉峰辦公室,大堂經理也是窩著一肚子火,自己這是圖什麼呢,為了劉彩霞被老闆罵一頓,真是不值當。
所以她從二樓下來,站在劉彩霞面前就沒客氣,直接上手把劉彩霞往外推,一邊往外驅逐一邊厭惡地罵道:“快走走走,我們這裡是開啟門做生意的,不是讓你來認親的。你又不吃飯,還要佔一塊地方,真實煩人。快走,以後別來了,丁總不會見你的。”
劉彩霞就這樣被經理轟了出去,站在美食城的路面上,她欲哭無淚,昂頭看著天空,真想一個雷劈下來把丁二狗給劈死。這天殺的,真實的翻臉無情啊,居然連自己見都不想見了。你丁二狗又不是總統,端什麼臭架子,居然連面都不露。
這次到江州來找工作,劉彩霞還真不能算是跑出來的。在她家裡人的逼迫下,她跟死瘸子完婚,睡在了一個炕頭上。可是瘸子早就殘了,只能算個廢人,給他完了婚他們家裡人也不管他了,就讓他們兩口子自己去過日子。瘸子家裡也是窮得叮噹響,辦完婚禮家裡幾乎揭不開鍋了,全靠村裡救濟過日子。
劉彩霞日子過得苦啊,可是這就是她的命,孃家人自身難保,也沒人願意管她的死活。所以當瘸子病癱在炕頭上的時候,劉彩霞伺候了幾天,實在受不了啦,找了個機會從家裡跑了出來。縣城離家太近,她不敢逗留,只能再次來到省城江州。
江州這麼大,她因為人地生疏,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幹什麼,無奈之下,就再次流竄到了東郊美食城。想起丁二狗多少還幫襯過自己,這個人還算念點人情,而且如今他是大老闆,有錢有勢的,只要他肯發善心,賞自己一口飯吃還是可以的。
所以劉彩霞厚著臉皮來了,但是丁二狗不願意見她,碰了一鼻子灰,仍然無處可去。她在美食城滯留了很久,一直在等待丁曉峰出現。她知道丁曉峰不會離開太遠,只要她堅持等待,總是能見到人的。
丁曉峰卻不這麼想,劉彩霞你愛死哪死哪裡去,你的死活與我無關。一個大活人,連基本的謀生能力都沒有嗎?非要死乞白賴找自己幹什麼。如果連這點事都要靠人情照顧,那你還是繼續待在死瘸子家裡種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