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是帶著一大堆材料和手續來的，他重新收集和整理材料花費了太長時間，所以才姍姍來遲。這些資質和手續困擾他快兩年了，遲遲沒能解決。當初那個合夥人告訴他說辦這些手續很簡單，包在他身上，也因為他有這方面的資源和關係，計算成了一部分股權。
可誰能想到真操作起來才發現壓根就沒那麼簡單，他那個合夥人一半是吹牛，一半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總覺得自己那點面子誰都要買賬，結果搞來搞去，搞了快兩年都沒搞定。自己無言以對，加上虧損嚴重，這孫子承擔不起，索性就鬧著退股撤資，把周睿一個人扔到了火坑裡，自己卻脫了身。
可以這麼說，周睿開這個培訓學校，完全就是被這個當初的好友，後來的合夥人給坑的。如果不是輕信了朋友創業發財的鬼話，周睿是不可能冒風險去搞什麼廚師培訓學校的。當然，也怪他自己發財心切，這種心理正好被人利用了。
這種事，秦升大概見多了，只聽周睿說了個大概，就大概明白了這裡面的套路。現在這年頭，任何一個行業想做事的人很多，但是能做成事的卻永遠是少數。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普遍現象，就是因為大部分人空有一番熱情，完全是靠想當然就開始謀劃做事，一點規律都沒掌握，盲人瞎馬地亂闖。
有的人能吸取教訓，犯過幾次錯慢慢就改了，也學乖，知道該怎麼做人做事，慢慢就變得老道有經驗了。可是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很執拗的，完全按照自己想象的那一套來，撞了南牆也不願意回頭，反而對這個社會生出很多的怨氣。
“好，這事我知道了，資料交給我吧，我交給下面的人去辦，最快一個星期你們的辦學許可證就可以辦下來。現在是叫志強廚師培訓技校對吧？有沒有想過改個名字，把教學範圍擴大一下？”秦升也是個爽快人，拿過資料後大概翻了翻問道。
周睿掃了一眼丁曉峰，說道：“之前我跟丁總商量過，想要改成食神廚師培訓職業技校，你看可以嗎？”
“不不不，不要改成食神廚師培訓技校，那樣面太窄了，不利於以後的發展。還是用志強技校比較好。目前我手頭只有餐飲業的資源可以呼叫，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做起來之後再培訓別的職業技能。剛才秦處長提醒的對，我們的面不能太窄了，那樣會很受限制。既然現在是重新申請資質，那就一次到位，把預留空間留大一點。”
丁曉峰阻攔道。他相信秦升的確是好意提醒，也許李小舟說得對，幹部不見得人人都貪圖好處不作為，這支隊伍裡還是有不少好官的。李小舟家裡能培養出這麼品學兼優又正直善良的孩子，說明她的家長本身也是稱職的好官員。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樣的幹部交往甚密的人，品質上應該也不會差。
“這樣，那，那好吧。我回去把申請資料重新修改一遍，明天送去秦處長辦公室，可以嗎？”周睿問道。
秦升點點頭，說道：“可以，這些問題都不大。你們儘管準備資料，剩下的事交給我，我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不過有些話我可要說到前面，加快進度必然要欠人情，即便不送禮，請人吃頓飯什麼的還是要的。這個錢不是我本人要，而是下面的人需要。其實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不欠人情，這是潛規則。雖說這是份內的事，但是上不上心就是另外一回事。具體辦事的人上心了，你的事情就進展得快，也不會有人吃拿卡要，按照正常流程就可以申請下來。如果不上心，那對不起，能拖一天是一天，對方總能找出合適的藉口和理由。”
“秦叔，怎麼你們也是這樣辦事的，難道不收點好處就不能正常辦事嗎？”李小舟聽到這番話不樂意了，在她心目中，所有的人都是清廉的，怎麼可能還需要走人情，那跟貪汙受賄又有什麼區別。
秦升苦笑了一聲，不置一詞。他能想到李小舟的反應，但是他不在乎，小孩子想法太天真單純，對人心人性瞭解太少了。其實要弄清楚這個邏輯，只要換位思考，把自己放在對方的位置上就能想得通。誰都不是聖人，大家都是普通人，都需要被重視，你求人辦事還擺出一幅救世主的嘴臉，誰會買你的賬？
“小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這麼說秦處長。”丁曉峰有點生氣，這些生瓜蛋子實在是幼稚，他們以為這個世界都是鮮花和陽光嗎？以為人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正人君子？再好的人也有陰暗面，也有自私的一面，否則那就不是人，而是想象出來的幻覺。
李小舟氣鼓鼓地反駁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嗎？份內的工作，為什麼就不能按照程式辦，非要搞這些歪門邪道。”
“正常程式？你知道什麼是正常程式？周校長他們走正常程式，辦了兩年都沒辦下來，是他們不想辦嗎？你這麼幼稚，怎麼考上京城大學的，真是的，太讓我失望了。”丁曉峰這回是真的有些惱火，他突然對新人失去了信心，這個磨練過程到底需要多久？
周睿這時候不得不開口說話了，低聲道：“李小姐，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秦處長是把我們當自己人才說這些話，你不能這麼意氣用事。人性本身就是灰色的，絕不是非黑即白。我們的目的是把辦學許可證辦下來，而不是跟人慪氣。長期形成的習慣，幾千年的人文歷史，不是靠哪個人可以改變的。我們需要學會的是適應社會，而不是社會適應我們。”
李小舟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握緊雙拳，她發現自己以前一直堅信不疑的東西開始坍塌了。原來人都是這樣，這世上真的有絕對乾淨的地方嗎？
“小舟，一會我單獨跟你說。今晚我們就到這裡吧。秦處長，非常感謝你，明天我們肯定早早把資料送去你的辦公室。今天晚上真是給你添麻煩了。”丁曉峰握住秦升的手，發自內心地感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