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丁曉峰的初步判斷,周睿這個人還算老實,說是厚道人也不為過。厚道人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不太會說謊,即便為了掩飾自己說一兩句謊言,也會心跳加速,臉色變紅,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人品這個東西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不會輕易被後天的環境改變。一個人真正的蛻變,要麼是經歷了大風大浪,或者生死劫難,整個磨滅了心性;要麼是被洗腦,虛榮心和幻覺佔據了整個大腦空間,人就變得縹緲虛無。
其實人並不怕犯錯誤,犯錯是為了改正,以後不犯同樣的錯誤,能從中吸取教訓,這筆學費就沒白交。有了這個基本判斷,丁曉峰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倒是有些看好他了。
丁曉峰還沒來得及問,古老爺子倒是先幫他問了。
“小周啊,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當初你開辦這個培訓學校是怎麼想的,既然你不是專業廚師,怎麼會想到去開辦這樣一個培訓學校呢?你的底氣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古老爺子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尖銳,搞得周睿自己都面紅耳赤了。現在回想起自己當初創業時的想法,實在是幼稚可笑,被人一閃忽,自己就信以為真,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把全部身家都押了進去。現在意識到當初很瘋狂,可是當時的確是衝昏了頭腦,不管不顧。
“當初是一個朋友看到別人開培訓學校賺了大錢,自己也想搞培訓學校。正好他有一個親戚和朋友都是做餐飲的,而且也都是廚師出身,但是他本身資金不夠,就拉我入夥。我當時在公司乾得很鬱悶,老想辭職,只是苦於沒有機會。他一忽悠,我覺得是個機會,何況他還統一讓我來擔任法人代表,做大股東,他拉著那兩個朋友入夥,我們有人有錢,找到地盤就開始幹起來了。
可是真幹起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他那兩個朋友都要工資,又不願意拿錢出來,出錢的就是我們兩個。這一來二去的,那兩個人根本沒當回事,也不好好教學,就是要錢。幹了一年多沒賺到錢,我的合夥人自己撐不住不幹了,非要把股份轉讓給我,他自己撤股撤資,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一個人。這事不提還好,提起來我就是一肚子苦水。”
周睿說到這裡,眼眶都有些溼潤了,哽咽著說不下去。自己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昂頭一口喝了下去。
“創業真心不容易,這裡面的門道沒幹過的人永遠不明白。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門心思想自己單幹,自己當老闆,不想受老闆的鳥氣。可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也就只能老老實實給老闆幹。兢兢業業幾十年,從一個小教練做到大駕校的總教練,除了老闆,駕校就是我說了算,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我畢竟不是老闆,說到底還是給老闆打工的。不是老闆也沒什麼,起碼我只要管好自己該管的事,經營什麼的不用我操心,風險也不用我去控制。反正都這把歲數了,也不追求賺什麼大錢了,安安穩穩的就行。”楊建國說道。
古老爺子繼續問道:“既然都已經撐不下去了,那你現在又是怎麼想的?實話實說,興許我們能幫上你。如果你說鬼話,那也只有鬼才信。”
“我現在還能有什麼想法,要麼是把學校轉讓出去,我自己實在撐不住了,也玩不轉。要麼就是有人注資,讓學校能存活下去,轉變經營思路和方向,重新規劃。按照現在的態勢發展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條。我現在才意識到,這個資金鍊對企事業單位都太重要了,沒錢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周睿很沮喪,說來說去,不盈利就虧損,只出不進,換了誰都受不了。
古老爺子的僕從突然插話道:“這對你是一次深刻的教訓,錢不是那麼好賺的,一時頭腦發熱,後果很嚴重。開公司辦企業不是開玩笑,而是在玩命。資金鍊就是人的血條,血條沒有了,也就徹底完犢子了。”
“可不是嘛,的確如此,沒錢就是沒血,撐不下去的。像我們這種企業,銀行又不願意貸款給我們,親戚朋友借遍了,也借不到借個錢。盈利的時候還好說,也就是週轉幾天就能還,虧損的時候跟誰借錢去呢,都躲得遠遠的,生怕牽連到了自己。”
周睿說道,這兩年人情冷暖他是看透了,狀況好的時候都願意跟著混吃混喝的,壞的時候都躲得遠遠的看熱鬧。人心薄涼,其實也怨不得誰,怪只怪自己眼瞎。
丁曉峰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他也拿不準要不要投資這麼一個培訓學校,這完全是計劃外的變故。表面上看是給自己建設了一個人才基地,但是投入和產出比到底能有多大,現在還不好判斷。他不會因為一時衝動,或者一時頭腦發熱就去行俠仗義。幫助一個人,就要做全套,不可能做到一半就撂挑子,那等於是坑人。
“周校長,雖然我對你這個廚師培訓學校感興趣,但是我現在也不摸深淺,不知道如何幫助到你。我有個提議,如果我注資你這個學校,那我就必須是大股東,掌握絕對權力。你的法人代表身份可以不變,但是你只能服從於董事會的決議,扮演一個總經理的角色。這兩年其實也證明了很多東西,也許你是一個好的執行者,但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決策者,不知道我這麼說,你能接受嗎?”丁曉峰說道。
周睿低下頭,思索了好半天,抬起頭苦笑道:“還是丁老闆眼睛毒,我的確不是一個稱職的決策者,我的很多決策現在證明都是盲目錯誤的。反正到現在我創業做事業的心沒變,但是對自己也有了足夠清醒的認識。如果丁總願意注資,那我求之不得,至於是不是這個培訓學校的大股東,其實我已經不在意了,只是不想輸得一敗塗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你有這個認識就好,那這樣,明天我和楊總去你的學校先看看,至於怎麼合作,具體我們再談,可以嗎?”丁曉峰問道。
周睿是求之不得,這回算是遇到救星了,忙不迭地說道:“好,太好了,明天我在學校等你們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