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劉綵鳳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她雖然很上進，也很刻苦勤奮，但社會閱歷到底有多少，對人性的認識有多深，丁曉峰也無從把握。更何況女人是比較感性的，很難做到理性，很多事情都是情緒支配行為，而不是思想指導行為。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問你，你這次來學校看望我，就是想跟我說這番話嗎？”劉綵鳳抬起頭，冷眼盯著丁曉峰。
丁曉峰點點頭，說道：“你可以這麼理解，我是把自己的慘痛教訓跟你提前分享而已。這些道理我以前也不懂，岳父第一次跟我說的時候我跟你的反應是一樣的，很牴觸，很反感。但事後證明，他是對的。不是我們不想幫助他們，也不是我們不知道知恩圖報，而是我們確實沒有這個能力。一個人要改變，想從泥沼裡拔出來，都得靠自己領悟，這就叫覺悟。自己不開竅，神仙都救不了。”
“不瞞你說，我確實很難接受，這與我的價值觀有衝突。我爸媽再不好，那也是我爸媽，我哥我姐是我的親人，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幫助他們也是我人生價值的一部分，我為什麼要視而不見？”劉綵鳳顯然一直在隱忍，對丁曉峰的說教心裡十分的反感牴觸。
齊丹看著劉綵鳳義正辭嚴，一臉正直的樣子，忽然覺得很悲涼。如果她不改變，那麼就會一直在這個泥沼裡打滾，被一群人拖著後腿，永遠無法起飛。比她條件好的男人是不會娶她的，誰都不是救世主，婚姻不是扶貧，更不是慈善，人家一看他們家這個情況，這麼多人等著被扶貧，被拯救，不跑才見鬼。
“我沒指望你現在就能接受，但是我得提前把這裡面的利害告訴你。你現在才大一，距離畢業還有近四年時間，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我相信，以你的智商和領悟能力，早晚會明白的。”
丁曉峰耐心解釋，人要突破既定思維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經歷。沒經歷過，總會把生活想的過於美好。但是現實卻是，生活遠比自己想象中要殘酷得多。
“我需要明白什麼？雖然你比我大，但是未必比我明事理。我可是聽說了，你現在丁家溝一帶名聲都臭了大街了，很多人都罵你六親不認，自私冷血，捨棄父母，還抄了你姐家，打斷了鄰居父子的腿，壞事你都幹盡了。提起丁二狗，那可是麗水縣大名鼎鼎的惡棍。”劉綵鳳絲毫不客氣，原來此前她一直在偽裝，心裡不知道對丁曉峰和齊丹有多麼厭惡。
“嗯，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惡棍。但是做惡棍比想象中要舒服，我很享受這種感覺，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丁曉峰坦然接受了惡棍這個稱號，他本身也早就不在乎麗水縣那些土鱉怎麼評價自己。人是活給自己的，又不是活在別人的嘴巴里，自己開心就好。
“我哪裡知道為什麼，也許你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只是以前大家都看走眼了。我姐幸虧沒嫁給你，不然現在還不知道遭什麼罪呢。”劉綵鳳終於丟擲了自己的觀點。
“因為做好人的話，做一千件好事沒人會記得你的好，大家都認為理所應當。做壞人就爽多了，做一千次壞事大家也都習慣了，但是做一件好事就會被人記住，而且還津津樂道。成本這麼低的生意，何樂而不為呢？”丁曉峰坦然說道，說完喝了一口紅酒，怡然自得。
劉綵鳳愣怔地看著丁曉峰，沒想到他這麼無恥，以做壞人為榮。難道我們從小的教育不是告訴我們，一定要做好人好事嗎？誰教過你要做壞人，那書豈不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還天生就是這奸商，什麼事都計算成本。現在我相信，你一定會發大財，但是你一定會做噩夢。”劉綵鳳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她人雖然到了上海，可她的價值觀還停留在劉家莊。但是反過來想，劉家莊有好人嗎？哪個人不是為了自己，難道他們都是一心為人，毫不為己的聖人。
齊丹有點聽不下去了，這丫頭怎麼好賴不分呢，大老遠專程來看你，請你吃喝，難道這也是惡棍？你們家裡人誰會為你考慮，有血緣關係又怎麼了，他們有把你當過親人嗎？
“劉綵鳳，你這麼說曉峰哥可不對，他怎麼就成了惡棍混蛋了？你們家裡人那麼對待你，你可以不恨他們，難道你還因此感激他們？你要是這個思想，以後連自己的家庭都受牽連。自身難保，你有什麼資格去為別人考慮？”齊丹很生氣，空有道德感，哪裡還有道德，好賴人都分不清，誰真的關心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
“反正我不能接受這種六親不認的觀點，我也做不到。我這麼努力，就是想改變家裡人的命運。等我掙錢了，在有能力的情況下自然要幫助他們。”劉綵鳳執拗地說道。
丁曉峰不想多說什麼，他的心意已經盡到了，聽不進去是她的事。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腦袋不開竅，誰也幫不了。
低著頭吃喝，丁曉峰再也不發一言。吃完這頓飯，他就打算回去了。來也來了，看也看過了，沒什麼好遺憾的了。說穿了，劉綵鳳跟他也沒多大關係，他只是佩服她的意志品質而已。但是能吃苦並不等於就能取得多大的成就，方法錯了，吃苦耐勞也只能掙一點辛苦錢。
齊丹也不想多說什麼，原本聽丁曉峰介紹，她還挺佩服劉綵鳳的。但是現在卻開始對她失望，沒有辦法，起點太低了，真想躥高還需要很長時間。改變命運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便考上了名牌大學又如何，大學畢業了也僅僅是個開始。齊丹一畢業就可以成為天慶集團的高管和未來繼承人，劉綵鳳呢？無非是找個相對好點的工作，或者考個公務員什麼的，掙點辛苦錢罷了。
吃完這頓飯，丁曉峰買了單，三個人從餐廳出來，默默對視一眼，一時間居然無話可說了。
“綵鳳，你下午還要工作，去忙吧。我們這就走了，我今晚的飛機，你什麼時候回來江州，可以到我店裡坐坐。”丁曉峰訕訕地笑了笑，跟齊丹轉身往圖書館停車場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