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丁曉峰捏著手機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內心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悲涼。
丁茂才這輩子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從小到大過的都是一種貧苦又勞累的苦日子,一輩子也沒啥追求,就是守著幾畝地和祖上留下來的破房子艱難度日。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擔當和責任感,對兒女的感情似乎也十分的淡漠,幹什麼事都像是完成一種程式。
他這個人一輩子做個總結的話,像大部分人一樣,平庸而又窩囊,是個扔到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人。到了晚年,兒子好不容易弄了點錢,希望他能過幾天舒心的好日子,起碼能住上乾淨整潔明亮的大房子,吃點好的,每頓飯都可以做到有酒有肉,能夠把餘生過得敞亮一些。
可誰能想到,過慣了窮日子的人,好日子反而不會過了,不僅沒能揚眉吐氣,反而更加的窩囊。這是丁曉峰始料不及的,也是最讓他悲涼的地方,有一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挫敗感。
人死了,自然是要回去奔喪的。這個節骨眼上,丁曉峰得放下手頭所有的事回到丁家溝,那個讓他傷心絕望,再也不想面對的故土。
農村的葬禮十分的窮講究,都本著死者為大的說法,能夠大操大辦絕對大辦,做給活著的人看,以證明自己是多麼的孝順,多麼具有傳統美德。可是丁曉峰實在沒這個心思,做給誰看呢?丁家溝那些人認可不認可他,一點意義和價值都沒有,還不如找個殯葬公司,全權交給他們處理,只要人能入土為安就是了,至於那些所謂的儀式,實在是可有可無。
現在唯一蹊蹺的是,到底是誰偷走了那張銀行卡,這是導致丁茂才死亡的直接導火索。這個盜走銀行卡的人,不僅知道他們藏卡的地方,還知道密碼,八成是熟人作案。可是這個人到底會是誰呢?
一個心胸如此狹小的人,因為丟了錢自己把自己氣死了,想起來就讓人窩火。幾萬塊錢現如今對丁曉峰來說不算什麼,即便這筆錢丟了,看在生養他的份上也會重新給點錢讓他們過日子。可是他們打死都不願意在自己面前說句貼心的軟話,寧願把自己氣死也不說,想到這丁曉峰就來火。
把手頭的工作簡單給白無雙和張翔交代了一番,丁曉峰打電話喊來史鑫和王忠,讓他們陪著自己一塊回一趟麗水。雖然丁茂才死得窩囊,到死都沒過上人人羨慕的好日子,可人終有一死,也許這未必全是壞事。辦了丁茂才的後世丁曉峰也輕鬆一些,以後只要管好他母親的生活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到了麗水縣城,丁曉峰沒著急回丁家溝,而是在縣城找了一家殯葬公司,交了兩萬塊錢,全權把喪事委託給他們處理。他懶得跟家裡那些親戚打交道,如果是自己出面辦理喪事,整個流程走下來起碼要七八天時間,過了頭七才算告一段落。
有的地方甚至更離譜,要出了百天葬禮才算結束,而這一百天內,家裡有至親離世的還不能進別人家門,只能在別人家門口隔著大門說話。擱在封建時代,這是官老爺和進士舉人才有的待遇,一般官員都要丁憂三年,三年內不得從政,必須完成對先人的追思。可是農村這麼窮困落後的地方,農民享受的居然是官老爺的禮遇,自己卻不覺得可笑。由此可見,即便是個無能的盲流子,骨子裡也有當皇帝的夢想。
殯葬公司拿了錢,馬上跟殯儀館聯絡,僱了車輛去丁家溝拉人,在殯儀館的冷庫裡放置一天後才火化。
丁曉峰還是沒急著回丁家溝,而是先去了麗水縣公安局,找局長耿翔。這個盜竊案雖然不復雜,可畢竟丁茂才是因此而死,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報案。即便報案,鎮上的派出所那點業餘水平和警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破案的,想抓住那個盜竊的小偷還得縣局刑警大隊出面。
像這種案子,如果沒有人特別打招呼,鎮一級派出所也就象徵性出警,到處問一問,做做樣子,到底能不能破案,誰心裡都沒底。想偵破一個案子,有很大的運氣成分,運氣好也許就破了,運氣不好,時間長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丁總,這是那陣風把你給吹來了。聽說你現在跟著齊老闆做大生意,今天怎麼有時間到我這小廟裡來。”看到丁曉峰登門拜訪,耿翔話裡有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丁曉峰摸出煙盒,遞給耿翔一根菸,嘆了口氣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丁家溝因為一起盜竊案死了人,你們接到報案了嗎?”
“哦,聽說了,但是當地派出所沒上報。我們警力和經費都很緊張,這種案子一般派出所就消化了。除非是大案命案,一般這種盜竊案也不會上報。”耿翔輕描淡寫地說道。
丁曉峰冷笑了一聲,他就知道是這樣子,果然是這樣子。自己把自己氣死,傳出去都覺得匪夷所思,可偏偏發生在自己家裡,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事。
“死的人是我父親,所以我今天特意來找耿局,希望你們能夠重視這個案子。如果能偵破案件,抓到那個小偷,我給你們公安局送錦旗,天慶集團也會贊助你們一筆獎金。怎麼樣,耿局,給我點面子唄。”丁曉峰說道,血債血償,這個小偷必須找出來。
耿翔楞了一下,詫異地看著丁曉峰,他很難把那個因為丟了幾萬塊錢自己把自己氣死的農村老漢,與眼前這個人對上號。過了好半天,耿翔才說:“死者是你父親?你怎麼不早說。這事我知道了,會交代刑警大隊去調查的。給我們點時間,我保證給你把人找出來。”
“好,那就有勞耿局長了。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還希望耿局能上心。”丁曉峰說道。
耿翔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