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詞曲琴技為藝,以顏美膚白為由。
如此美人,福倉鎮最紅的花樓‘長亭苑’立刻花重金收了她,另取花名——紅印。
然不出三日,福倉鎮的風月之地便傳出來這樣一句話:紅印鎖春深,意欲在何為?
柳二娘子孤芳自憐,賣藝不賣身。奈何紅塵汙穢,由不得她這支清蓮獨自高潔。
一時間,嫉妒、憤恨、陷害、流言蜚語……撲面而來。
齊公子病在榻中,柳二娘子再堅毅,卻一人難敵眾手,先是被人毒了嗓子,而後挖了雙眼,接著斷了手指,最後丟在豬圈,供人褻玩。
她的天黑了,她的心還想反抗,但最後一絲驕傲在她被人拿糞便侮辱的時候,蕩然無存。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陷入無盡黑暗。
杏紅看得怒氣沖天,直罵那些人不是個東西,比之厲鬼毫不誇張。
沒人能在風月堆裡孤高自潔,這……就是人性。
月白站在閣外吹風,黑亮的眸子此刻光芒不再。
望著夜空若有所思,他忘記了很多事情,過去對他來說,是一團謎。
城憶淡如水的眸子毫無波瀾,她生在民國,不懂科舉制度的殘酷,更不懂紅塵中的嫉妒與人性的醜陋低俗。
對面,老叟的表情也很平靜,嘴角上揚。
對於夢裡的這一切,他好似已經淡然了。
黑暗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直至一道金光劃破黑暗,畫面才再次呈現在仙人閣中。
“苑娘死啦!苑娘死啦!”
苑娘是長亭苑的老鴇,柳二娘子的死,她佔了大頭。
長亭苑內到處是臨死前絕望的慘叫,死亡的陰霾籠罩在其上空,烏黑的陰雲漸漸擴大,直至覆蓋在整個福倉鎮的上空,遮天蔽日,陰風呼嘯。
“雙菱,咱們回家。”
齊公子收起吸飽了鮮血劍身通紅的長劍,一襲白衣已染成黑紅,深陷的眼窩裡滿是殺氣。
慘白的臉與赤紅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似鬼似魔。
齊公子開啟豬圈的大門走了進去,輕輕抱起地上已經僵硬了的柳二娘子,就如生前抱著她那般小心翼翼,收起一身的殺氣,眼中露出溫柔與愛憐。
抱著她走到不再喧鬧的青石長街,齊公子面無表情。沒人敢攔著他,就連縣衙裡聞訊敢來的官兵也對他束手無策。
一路暢通無阻,回到兩人的家,齊公子燒了一大桶水,為她洗去滿身的鉛華,換上嶄新的大紅新裝,教她坐於梳妝鏡前。
長發枯黃,齊公子抹了香油,為她梳她最喜歡的飛天髻,為她佩她生前為補貼家用而當掉了的一對兒比翼蝶的青玉簪,為她剪下花鈿貼於額間,拿起脂粉為她畫上淡妝。
畫著畫著,齊公子手一抖,畫眉的細筆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滾至一旁。
齊公子去撿,忽然哭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雙菱……雙菱……”
齊公子跪在地上,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卻是無人應答,映入眼簾的唯有一具冰冷的屍體。
柳雙菱是真的死了。齊公子花了好幾天才接受現實,一把火燒了木屋,也燒了木屋裡的柳雙菱。
這一刻,他的心死了,隨著柳雙菱的屍體化為青煙,遠離塵世。
三個月後,他離開了福倉鎮,揹著那把血色長劍,回了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