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微微點了點頭,和陳院判寒暄了幾句,又由瑞露攙回了內室。羅懷秋躊躇了一下,和瑞霜一起送陳院判出去。
“今日實在麻煩陳大人了。”羅懷秋想起先前杜二小姐落落大方招待客人的樣子,也盡量沉穩地向陳院判行了個禮。
“羅大小姐過禮了。這本是下官的職責。”陳院判見羅懷秋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和氣地微微一笑。
“陳大人醫者仁心。先前聽說陳大人好茶,懷秋於此雖不如陳大人精通,卻也喜歡喝茶。府裡正巧有明前的西湖龍井,陳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帶個半斤吧。”羅懷秋保持著有禮的微笑,側身吩咐安福去庫裡取茶。
陳院判眼睛睜了睜,笑了起來,“羅大小姐實在是客氣。下官那也就卻之不恭了。”明前的西湖龍井是好東西,雖說現在已是六月天,但以武定侯府的地位,總不會以濫充好。而且羅懷秋只說了半斤,不多不少,既不寒磣,也讓陳院判收得心安理得。
送走了陳院判,羅懷秋又回到雁芙閣,於氏正靠在榻上喝紅棗茶。
“送了陳院判什麼?”於氏含笑看著羅懷秋。
“咦,娘親怎麼知道的?”羅懷秋見於氏嘴唇紅潤了些,心情也好了起來,撒嬌地依偎到於氏身邊,“喜娘給了陳院判半斤明前的西湖龍井。”
“小丫頭。自己不喜歡喝綠茶,所以送起來也不心疼,是吧?”於氏看著羅懷秋討賞似的表情,笑著搖了搖頭。
羅懷秋湊在於氏身邊,挑一些前幾日與杜五他們一塊兒玩耍遇到的趣事說給她聽,小姑娘軟軟的聲音細聲細氣,像陽光拂在秋天新收下來的棉花上。於氏微笑著聽著,在羅懷秋絮絮叨叨的聲音裡終於慢慢睡著了。
羅懷夏從文華殿回到武定侯府,便隱隱約約覺得府裡氣氛不對。樂康等人卻只是避重就輕地說韓滸回來了,受了點傷。
羅懷夏還是覺得不妥,避開一眾僕婦到了韓滸住的廂房。
韓滸斜倚在床上,小廝正在給他換藥。
“大少爺!”韓滸掙紮了一下想從床上起來,蜷起的肌肉間滴滴答答滲落著暗褐色的血,羅懷夏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韓叔躺著吧,不必起來了。”羅懷夏嘆了口氣,看著一向剛毅穩健的韓滸如今如此孱弱狼狽,心中一陣苦澀,“麻煩韓叔,把事情的經過再和我說一遍吧。”
韓滸猶豫了一下,但想著如今只餘婦孺女眷的武定侯府,還是無所隱瞞地和盤托出。
羅懷夏靜靜地聽著,初露鋒芒的英挺眉眼微微皺起,拳頭收緊了,又松開。
“韓叔,您在福建見到父親了嗎?”
“未曾。屬下一開始遞了名帖,卻不被允許進總兵府。後來屬下想辦法混進去,卻遭到伏擊。”韓滸搖了搖頭,“屬下想著與其不明不白死在這兒,不如留口氣回來報信。屬下出來之後設法見到了何先生。何先生說侯爺被軟禁了。”
“所以韓叔您都是聽何先生說的,而不是親眼見著父親被軟禁。”羅懷夏把靴子搭在韓滸床底的橫樑上,不緊不慢地說。
“大少爺,您的意思是,何先生騙了我?”韓滸皺起眉,直直地盯著羅懷夏。
羅懷夏不語,他知道韓滸和何均朔一塊兒跟著武定侯十幾年了,從西北到福建,出生入死的交情。倒不是他懷疑何均朔的忠誠,但這件事總有哪裡不對。
“韓叔,如果父親被軟禁了,福建的局勢會怎樣?那位安大人也被軟禁了嗎?”
“安懷敏沒有被軟禁。”韓滸怔了一下,還是認真回答,“安懷敏上回丟了興化被貶為從五品的鎮撫,現在是見到個倭人都想殺。福建那批人大都如此。”
“也就是說父親在或不在,福建剿冦的勢頭都只升不減,並不存在什麼影響。”
“要這麼說,好像也是。”韓滸眉頭擰得更緊了,“但福建的布政使高恭的人,就怕他們在糧草上做手腳。”
“但這和軟禁父親有什麼關系?怕父親得知糧草被剋扣,向皇上遞摺子?奏摺全都得經過內閣,有高恭在,若他們打定主意剋扣,父親就算上血書都撼動不了半分。何必軟禁。”羅懷夏冷笑了一下,一些思路慢慢在腦海裡成形。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