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十幾年前的那場南疆與付朝的徵戰,混雜了奪嫡大戰的大戰中,九王爺,和他的同黨,在朝堂上的地位因此遭到了本質上的動搖。
那年死了很多人,屍體遍野,屍蟲遍地,蟲子順著屍體的洞口,一點一點都爬進去,血水順著洞口,流淌著。所有人都忘不掉,那可怖的場景,但凡是親眼在戰場上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在幾年後,回憶起時,都會忍不住唏噓上幾分。
可以說,能從這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人,都是收到神靈的庇佑的。
南疆平複了,那場戰鬥的具體過程卻沒人知道,所有人所知道的不過是這場戰爭死了很多人,多到整條河水在戰爭結束後的半個月時間中,都是血紅色的。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八皇子帶回了一個女人,也就是當今的韓貴妃。當時,全部大臣都反對,韓貴妃便是當年南疆的公主,眾人都不解,八王爺在他們的印象中,並不是精蟲上腦的人。
他們都希望林皇後出手,可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連她都對這件事視而不見,就像是八王爺帶回來的這個人,並不會和她搶她所心愛的人那般了。
誰都知道,林皇後在感情這方面是最霸道的,當年,因著還身為八皇子的皇上要潛伏醉仙樓時,她便扮成小廝,跟隨在他左右。自然,這些都是當年所參與這些事的人事後回憶起時的閑談唏噓。
林皇後,就像一個鐵血的女子吧,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上得戰場。十幾年前的那場戰鬥,那場讓世人銘記於心,最慘烈的戰爭,就是她親自披上戰甲,陪伴在八王爺左右。可以說,這場戰爭有她在,雖不可以說功勞最大的,卻是必不可少的。
性別不是評判智慧的標準。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
她承認,是有男子比她優秀,但,她也同樣相信,她比絕大多數的男子都更優秀。
“就憑你,也想侵略我們南疆?”一個身著藍衣的女子踏著細碎而有勁的步伐朝八王爺走來時,他曾感到好笑。
每每想起這一場景時,他都止不住地勾起嘴角。那是最純淨的時候的她,也是最令他心動的時候。林皇後那麼聰慧,如何能不懂他所流露出來的感情。
“她是南疆公主。”每每她將“南疆”二字咬緊時,她都想提醒他,他的感情關繫著全國人民的性命。他移情別戀了,好,她認了,但是,他們出征的意義何在?不就是保家衛國嗎?若是他執意因為這件事而打亂了他們的作戰,她不介意將這禍害的女子一劍擊斃。
自然,八王爺還是喜歡林皇後的,那一眼,如驚鴻的一瞥,遠遠不及他與林皇後多年的情誼,更是不及這江山與受這江山所庇佑的保護的百姓來得重要。
韓貴妃,原名紅豆,這是她母後給她取的名字。
從小她便是知道,父皇並不愛母後,甚至因為母後的倔強而有些厭惡。每每輪到每月必有的就寢於皇後宮中時,他都顯得那般地不情願。每每到那天,他都會批閱奏摺到很晚,直到母後與她都睡下了為止。
她唯一所慶幸的是,母後似乎對這冷落並不在意。在她印象中,母後至父皇招納了王側妃起,就養成了每日做針線到半夜的習慣。她曾暗中觀察母後,她看見她在哭,她以為母後在傷心父皇沒來宮中就寢。可是,每每到侍寢那日,每每到她也跟著高興,希望母後因此而高興的日子時,母後卻像是和父皇約好了般,早早地便休息下了。
當父皇來時,雖宮中的燭火還亮著,但裡邊的人卻睡著。
皇上並沒有一次因為這兒生氣,他反倒是,有一份“滿意”?
這是她在父皇的眼神中看出來的。
“送公主回去休息。”這是他在看見她時,朝旁邊的宮女所說的。
“父皇,母後哭了。”她其實和這個所謂的父皇並沒有多大的感情,在她的印象中,父皇從來沒有抱過她,也從來沒有如故事中的父親一般替她教訓過欺負她的人。因為,欺負她的人,正是他所在乎的兒子。
她也曾試著反抗,卻也並沒有想要過傷害她弟弟的意思,她只想警告他們,誰都不想被欺負。但誰知,明明是他們自己摔的跤,他們卻賴到了她的身上。那天,她被罰不許吃飯,站太師椅,要知道,她那時,不過才五歲。她餓得差點昏過去。後來她才得知,母後因為這件事,受到了更嚴厲的懲罰。
她足足一個月沒有見過母後,沒有人告訴她,母後在哪,也沒有人告訴她,母後現在怎樣,過得好不好。直到她一月後見到母後時,她終於哭了。
在她更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世人眼中所謂的皇上,所謂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父皇,並不愛她的母後,也同樣不愛母後的女兒。所以,從很小開始,她就學會了不哭泣。因為,她知道,哭泣便代表懦弱。沒人能替她做主,她的哭泣,不過是讓母後更加傷心罷了。
所以,她每天都很努力,努力念書,努力習武,努力做著男子所能做的一切。
在她眼中,男子和女子並無區別,可,為什麼世人總是要為這一點而輕視了無數的人呢?
女子也可以為英雄,她美麗,她卻也可以上戰場,不為誰,只為她親愛的母後,和她所親愛的丈夫,並肩作戰。她說,女子如何不如男子?同樣有手,同樣有腳,武功,她會,劍,她也用得。只要她想,她可以做所有男子做的事。甚至,她可以將這群自以為是的男子打趴下。
當時,她是南疆所公認的瘋女子,也是南疆所公認的最有主見的公主。她的美貌,為所有南疆人所折服。才氣,也同樣為許多人所青睞。那時候的他,單純,得如一張白紙。她有他的青梅竹馬,她也是他的青梅竹馬。
他叫楊崢,他們很早,便欽定了一生。
也許是缺乏父愛,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她對他一見傾心,當她以為,這世界,她所珍愛的只會是自己的母後時,他就這麼沒有預料地出現了。
一生的時間短暫,但有你足矣。
每次上戰場前,她都會這麼跟他講。那些,她還小,還不懂戰場的殘酷。她最喜歡的便是拍拍她的臉蛋,說,“你為何總是這麼矯情?”那時,她只以為,上戰場便是一件意氣風發的事。可是,當她真正陪同他走這一遭時,來到這隨時可能丟卻性命的戰場時,她才明白,父皇之所以讓他這一文官上戰場,只不過是想讓他因此而死去罷了。
因為他太過卑微了,在父皇的眼中。在父皇的眼中,她是南疆的長公主,所配之人也該是他的左膀右臂。可,她,終究是大了,不再對他所說的話惟命是從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曾想過,也曾和他說過,“不如我們就此遠走高飛吧”,帶著她的母後,一起遠離這朝堂,過上安穩的日子!
她並沒有高估他對自己的愛,可她卻嘀低估了百姓在他心中的地位。他不如她一屆女子,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負。而上戰場,為廣大黎明百姓而抵禦著強敵,這對於他來說,便是人生最大的志向。
在這點上,他同父皇很像。
在她的心目中,父皇一直是個偉大的角色,父親重視朝綱,盡管很少來母後這,大多數時候也是留在書房中批閱奏摺,以至於偉大到,她彷彿並不認識眼前的父皇,所認識的不過是南疆的皇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