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感覺到懷裡的裴珩氣息迅速微弱下去。
胥錦的心也跟著沉下去,他把裴珩抱得更緊些,幹脆破釜沉舟,一邊躍過皇城林立的街巷樓閣,一邊調運內息,將內府元丹一點點割離成兩半。
胥錦手臂如鐵般始終沒有松過,自損元丹與斷骨抽筋無異,劇痛使他步伐不得不放緩,死士如嗜血的蟲蟻迅速就靠近,刀劍瞬間割破胥錦衣袍,他壓下一口胸中血氣,反手以靈元化成刀刃割斷死士的胳膊,迅速提步而去,再次維持住距離。
他幾乎悶哼一聲,一半元丹化作一陣純淨的淡金色光芒,從他胸膛逸出,隨即溫柔地包裹住裴珩,並溶進他體內,裴珩微弱的生命力被強行從地府裡搶了回來。
空中一道驚雷降下,瞬間大雨滂沱。
他們逃出皇城,進入連綿崇嶺,胥錦抱著裴珩穿梭在古林間,終於被劇痛奪去一瞬神志,摔入一道山隙。
無數鬼影般的死士緊追不捨,跟著跳下來,魔海的力量充斥在這些生前就鮮有敵手的武者體內,他們落地時腳步發出的悶響就像錘在心髒上。
胥錦護著裴珩,前滾翻躍落在碎石間,穹頂上方一線岩石裂開,閃電忽明忽暗照下來。
他們被包圍了,四周皆是眼珠渾濁的死士,裴珩昏迷不醒,胥錦內府仍有一千把刀子在肆虐。
胥錦深深呼吸,外頭雷雨聲回蕩進山隙,他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忽然定格在一處。
——中空的山體內,嶙峋堅硬山岩間,一段鏽跡斑駁的長戟赫然矗立,它被無數鎖鏈牢牢扣在中間。
似乎感應到什麼,長戟抖動了一下,發出金屬碰撞的沉沉聲音。
玄鐵沉沉,殺意凜冽。
是迦修戟!
無數追兵接連躍入山隙,在陡峭巖壁上借力而下,胥錦和裴珩身邊很快圍滿了人。
胥錦眼前已經不受控制地模糊起來,蒙上一層血霧,他掙紮一下,緩緩起來,身上的血浸入衣袍,混入雨水中。
他始終抱著裴珩沒有鬆手,單膝跪在地上穩住身形,一言不發,低頭吻了吻裴珩額頭、嘴唇。
他艱難地起身,把裴珩放在身後巨石上,動作輕柔小心。
“把他交出來,你就能活。”
死士們背後騰騰黑霧,被熙嬈神女隔著幾十裡距離操控,發出沙啞的威脅。
胥錦轉身,濃黑的眸子極沉,聲音低啞,似乎笑了一聲。
一道驚雷自蒼穹滾落,風雨狂暴傾天,閃電接連遍佈天地間,將山中照得有如白晝。
山洞內忽然大地震顫搖晃,岩石發出碎裂的聲響,被鎖鏈塵封著的迦修戟不斷震顫翁鳴,鐵索嘩啦啦亂響,迦修戟如同狂獸,生生掙開了黑沉的鐵索,塵封千百年的禁制瞬間打破,。
胥錦修長的五指握住長戟,輕描淡寫地將它提在手中。
死士被魔海黑霧驅使著齊齊向前,胥錦站在那裡,身後護著裴珩,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他渾身血汙和傷口,內府元丹僅餘一半,可他輕輕邁了半步,暗金色鎧甲自他手臂、雙腿、胸膛一路覆蓋上去,鱗甲發出冰冷的光澤。
張狂撲向葵川夫人的熙嬈神女猛地一滯,她隔空藉著死士的眼所見,便是胥錦身披金甲,以一柄長戟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他是玄鐵之身,生來千錘百煉,刀槍不入。
何況身後是所愛之人。
“不……不可能……”熙嬈神女喃喃道。
葵川夫人順勢以滔天水浪壓制住熙嬈,在暴風驟雨間淡淡道:“千年前佛祖問胥錦的話,如今我拿來問問你——熙嬈,你可知錯?”
熙嬈神女雙目圓睜,猙獰地看著姐姐,發狂般嘶吼道:“都去死!”
葵川夫人閉了閉眼,而後召出一柄上古長劍,手腕輕動,長劍穿過呼嘯的風雨,直直沒入神女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