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渾身一抖,似乎意識到即將面對什麼,絕望地看向階上珠簾之後,卻只看見一團漆黑,皇後早就走了。
安國公如一條喪家之犬頹然癱坐在地,裴珩瞥了他一眼,當年這個草包害死數萬軍人的時候,想必從未預料到會有今日。
陸眷卿一身大將軍武服,負手而立,俊朗威嚴。
“陛下先前曾派瑞王南下調查揚州貪賄案,王爺今日回京,卷宗移交大理寺勘審,西陵司從國公大人家裡搜出不少東西,與揚州案皆能對得上。”
安國公渾身發抖,辯解道:“陛下不在,爾等汙衊我孫氏!都是假的!偽作證據……”
裴珩淡淡道:“國公大人不必費力了,今日帶你進殿內,不過是跟諸位昔日同僚見個面,不是讓您老人家堂辯。”
安國公死死盯著裴珩,畏懼又憤恨:“你們隻手遮天了是不是?我孫家百年顯榮,今日就敗在這無人做主的大殿上!”
燕雲侯笑眯眯地道:“這話我都不愛聽了,孫氏顯榮,難道不是敗在國公大人手上麼?”
陸眷卿示意下,數人魚貫而入,手中託盤上呈列幾十卷宗,幾乎把安國公和孫雍商的老底翻了個幹幹淨淨,裡頭夾雜著昔年官場操縱人選的書信往來,牽連出上至六部下至地方的幾十人。
裴珩轉頭對許易庭道:“有勞許大人。”
許易庭示意手下西陵衛動手,於是當場又有十來個孫氏門生、同黨被押解下去,一時間滿殿動蕩,這是皇帝死後朝中的第一次“清算”。
諸人驚疑不定,先禮後兵,孫氏這一倒,接下來莫非就要圖窮匕見爭奪王位了?
淮原王和燕雲侯站在一處,對面是陸眷卿和裴珩,胥錦從溫戈身邊走開,在裴珩身後站定,兩邊忽有暗暗湧動的針鋒相對之勢。
淮原王卻忽然問:“按律,孫氏當如何懲處?誅九族麼?”
眾人這才回過神,淮原王又說:“我家王妃可是無辜的。”
他說的是自家王妃,可言下話鋒直指太後和皇後,這兩個最尊貴的女人不巧都是孫氏出身。
朝臣們炸開了鍋,有人憤憤道:“此事若要徹查,必不能法外容情。”
眼看火要燒到太後和皇後身上了,裴珩和陸眷卿迅速交換眼神,裴珩朗聲道:“本王所查的案子裡毫不牽涉太後,如今局勢仍需太後坐鎮宮中,諸位莫要失了分寸。”
陸眷卿眼神沉了沉,裴珩當然是要保太後的,太後的確未曾有過任何不當之舉,皇帝去後更是深居簡出,況且朝中無主,這幾日仍需有個身份合適的人壓陣,只能是太後。
裴珩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令他心下一涼:害阿洹的會是太後麼?
他猝然抬眼去看陸眷卿,陸眷卿卻已轉向別處,瞧不出任何端倪了。
裴珩立即否定這荒謬的猜想,心道定是自己草木皆兵了,虎毒不食子,何況那是他皇兄後宮唯一的女子,怎能作此疑慮。
陸眷卿當眾宣告各司合議後的定論,孫氏國公、孫雍商二人立即斬首,牽連人等各按罪依律懲處,流放、斬首、抄家、入獄不等,把此事果斷無比的了結在這個夜晚。
有人隨即趁勢提出:”陛下無子嗣,如今大夥兒都在,當盡早定下繼位事宜。“
才放鬆下去的氣氛又凝固了一般。
而就在這時,恰到好處的一陣地動山搖解除了這劍拔弩張,整個京城都像被巨人手掌撼動一般,大殿震顫晃動,雕花窗扇發出不詳的吱呀聲,胥錦立即布設結界護在眾人上方,拉著裴珩往外奔去:“都先出去!快!”
“龍脈?“裴珩立即想起上回京城那次短暫地動。
“沒錯,待會兒別亂跑 ,等我回來。”
百官如夢方醒,踉踉蹌蹌拎著袍擺往外連滾帶爬,胥錦步伐如閃電,壓根不再回頭關心任何人,把裴珩帶出去,朝跟來的溫戈迅速道:“護好承胤,魔海異動源自內宮,我去檢視!”
溫戈頭一回被當成私家國師,哭笑不得點頭應下。胥錦攬著裴珩背過身去,以自己身形作為遮擋,低頭迅速在他唇上落了個吻,捧著他的臉深深看了一眼:“別亂跑。”話畢轉身躍上大殿屋脊,掠空往內宮苑而去,漫天烏雲遮蔽明月皇城上方已是鬼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