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刀劍能令人屈服,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江南繁盛的商貿養活了無數人,一旦動用戰爭手腕迅速鎮壓掃除世家之患,短期內能夠掐淨了礙眼的刺兒頭,可之後休養生息將會是漫長而痛苦的過程,田地第二年就能重新重新耕種收割,商路貿易卻需要三五年乃至更久。
眼下最好的辦法,只能是趁著事情發生突然,孫雍商還沒下獄,立即派人往江南去,把跟孫家掰扯不清的那一批人摘出來,殺雞儆猴,敲打一番,以免訊息擴散之後,整個江南都惶惶不安。
“想去江南嗎?”裴珩問。
“你若去,我就想去。”胥錦朝他彎眼一笑。
這一笑,將裴珩心裡的顧慮全都一掃而空。
一旦想清楚,裴珩便利落起身,與胥錦雷厲風行入宮去。
西陵衛和青玉殿武者盡忠職守地將明德殿守得固若金湯,裴洹顯然也在斟酌,還未下令圍住孫雍商府邸,但今日他沒去向太後問安,也沒讓皇後來見自己。
蘭雅雖說未被禁足,但弗含宮仍是處於半封閉狀態,貴妃短時間內不會輕易露面了,這麼一轉眼,裴洹竟然有種孑然一身的感覺。
西陵衛沒有攔瑞王,裴珩和胥錦直接入殿面聖。
裴珩開門見山:“陛下,臣思量許久,願自請往江南一趟,幾處倉廩也該到巡查的時候了,願為陛下分憂。”
皇上心裡正酸苦,胡思亂想著煢煢孑立的不易,聞言蒼涼地道:“皇叔一離開,孤再京中可真是孤身一人了。”
裴珩著實看著他慘兮兮的,知道他是難得抒懷胸臆,卻說不得有點想笑,裴洹嘆了這麼一句,但到底算是個好皇帝的苗子,很快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思忖了一陣子道:“你去也好,本想著讓陸眷卿去一趟來著,你去也好。”
正巧燕雲侯覲見,花重走路總是悠哉的調子,拱手一禮:“陛下,臣來請辭行,也該往南疆返程了。”
皇上臉上又是一滄桑:“愛卿也要走啊,哎……”
花重:“?”
裴珩笑了笑:“陛下莫要傷感,年節時候應當就能重聚了。”
“要麼這樣吧,燕雲侯和瑞王一道去,順路做個伴得了。”裴洹咳了幾下,臉色不大好,擺手示意無礙,繼續道,“就以巡查四省倉廩的名義,明兒把欽差令給你們,一道去。”
裴珩左右聽著有點秋遊的意思,他和花重湊到一塊兒就總是這樣。
胥錦仔細看著皇上,總覺著不對,原本不打算開口的,此時道:“陛下氣色不好,不如讓禦醫和溫大人再看看。”
“整天糟心事不斷,氣色哪能好。”皇上擺擺手,“什麼養氣活血的藥,一碗接一碗的喝,喝完更堵心。”
皇上不想看大夫,誰也不能按著他把脈,眾人只得作罷,紛紛道“陛下保重龍體”退了下去。
“我瞧皇上心事重重的,跟昨天的皇後那表情簡直如出一轍。”胥錦道。
“他們兩個都不容易,從小小年紀就都按著旁人的心意活著,很多地方的確很像。”裴珩道,又看著胥錦,“江南是好地方,這趟過去必不白去。”
“十裡煙花風流之地,讓人流連忘返,有機會就帶我去。”胥錦似笑非笑道。
“哎那是自然,不光是這等俗的,雅的也有,你……”裴珩點頭贊道,而後忽然覺得那話別有深意,並且很耳熟。
片刻後想起來,自己前世曾跟胥錦說過這話,那時候承胤神君很是跳脫,還給胥錦把秦樓楚館之地吹得天花亂墜,前世他一個神仙,也只是路過瞥了一眼而已,說出來純粹是逗人家。
沒想到被記到今天。
裴珩摸了摸鼻尖,打哈哈道:“說什麼呢,江南文人墨客最多,這回淘幾件好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