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夢汀的手指微微一顫,皇上轉頭看她,沒說什麼,只道:“今日暫且到這兒。”
眾人紛紛告退。
殿內只剩下孫夢汀與皇上,裴洹沉默了好一會兒,道:“賜鏡的時候,司禮官還未宣時辰,你便催促蘭雅接過銅鏡,若錯過那個時辰,興許就不會有此事發生,孤原本覺得你是累了一天不當心失誤。”
孫夢汀端端跪下,匍匐在地一禮,垂首道:“皇上,本宮若有意害人,何須如此愚蠢行事。”
裴洹沉聲道:“皇後,孤原先很欣賞你,因為你識大體,比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誰,應當做什麼。”
孫夢汀低著頭,鳳袍迤地:“臣妾未敢有一日怠惰,時時反省,事事三思,然終究凡人,算不過命數,陛下若要責怪,臣妾也無法反駁。”
“回去,休息吧。”裴洹居高臨下,看著皇後堆雲發髻間輕搖的鳳釵,疲憊地道。
“有沒有不舒服?”回府後,裴珩看著胥錦,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一遍。
“今日煉化魔氣算得上成功了,別擔心。”胥錦笑吟吟道。
“很得意是麼?”裴珩少有的煩躁,立於廊下,渾身鍍了層霜一般,”下回遇見這情形還打算如法炮製?”
“慢慢適應,就當為煉化魔海做準備,不好麼?”胥錦上前攬著他肩膀往回走,“有備而無患。”
裴珩早就知道他煉化魔海的想法,然而真到這一天,他心裡就像盛了幾百斤爆竹一樣,出奇的失控。
“你有幾成把握?”裴珩聲音有些啞。
“六成。”胥錦說,“再多試一試,能到九成。”
“除非十成把握,否則絕不許打那魔海的主意。”裴珩神色冷冷的,“你做好準備,尋到魔海蹤跡的那一天起,不許離我半步。”
胥錦心裡簡直美出了花,巴不得自己捧上一條鎖鏈讓裴珩把彼此扣在一處,然而怕自己太得意惹得裴珩更生氣,強行淡定地道:“好……好吧,承胤,我到時候天天黏在你身邊,你可別煩啊。”
裴珩心裡發堵,胥錦若執意以身飼敵,他不可能攔得住,他心裡有個很幼稚的想法,想問問胥錦,守衛三界太平與留在自己身邊,胥錦究竟要選哪個。可他很快就壓下那沒意義的念頭,兒女情長與萬千生靈孰輕孰重,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清楚。
胥錦甚至更想把裴珩帶走,就那麼不管不顧拋下一切,一了百了,回到雲府海境去,走到天涯海角,到北境無邊無際的花海河流邊定居……可他們不會那樣做。
胥錦的嬉笑淡去,認真看著裴珩:“我不會硬拼,不會亂來,也不會讓你看著我倒下,那滋味我太清楚了,承胤,我……”
我捨不得。
他只是笑了笑,又胡說一通下了保證。
裴珩壓下心底五味雜陳的無奈,緩聲道:“好了,就這麼說定,有什麼事你我一起面對。”
胥錦入夜便匆匆又走了,趕去宮中與溫戈合力完成大陣,他們前往北疆的時候,溫戈憑一己之力將皇宮靈陣更疊一番,幾乎耗盡心力。
清晨淺露微寒,胥錦一身清涼氣息悄悄返回來,小心翼翼關上房門,裴珩醒來,問他:“才回來麼?不是說一個時辰就能折騰完?”
胥錦大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傾身看著裴珩,眼中有溫柔的笑意,語氣卻很嚴肅:“原本補好陣法就回,恰巧青玉殿的人查出一名司禮官有問題,那家夥竟是被一隻走火入魔的朱雀大妖附體,暴起後纏鬥起來,幾乎撞塌了一整面宮牆才把他制服,結果又順著查下去,牽連出一大批人。”
裴珩清醒許多,但仍是不甚關心一般,道:“牽連出誰了?”
胥錦把手伸到裴珩手心裡,撒嬌一樣讓他捂著,低聲道:“皇後生父,孫雍商。”
裴珩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狹長秀雅的眸子一瞬間請明得近乎淩厲,把胥錦往面前一拉:“孫雍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