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帶著兵馬飛速馳騁,將所有人手集中到莫渾關中央的空曠谷地,做好最後的迎戰準備。
呂厄薩一直未放信鷹,各部族情況暫且穩定,此刻最壞的結果是援軍不能來。
是且戰且退,還是死守至北境線前?
裴珩從不作無謂的犧牲,若放任他們侵入北境開戰,來日未必沒有轉圜餘地。但他想到當年這片土地上並肩的人如何造就今日北關商貿繁榮、萬民安泰,便不打算讓步。
他想,胥錦會來的。
“收手!還來得及!”裴珩警告道。
六王子猶豫著沒有發話,二王子已怒紅了眼,吼道:“妄想!”
兩方人馬的暗甲陰沉覆蓋了北疆大地,主帥居於陣前,裴珩緩緩抬手,將長刀高舉,寒刃映出烈日灼目的光芒。
他猛地一沉手臂,喝聲森嚴:“出兵——!”
身後大軍山呼海嘯地發出怒吼,潮水般沖上前去,與二王子、六王子麾下十二萬人馬廝殺起來。
裴珩依舊一馬當先,手中長刀砍殺得盡是豁口,他出招大開大合,戰場上揮刀再不見丁點溫和之意,他刀下再無落花,只有血肉骨骼撕碎的厲響。
安克圖部的勇士忠誠無往,他們此刻只聽裴珩的命令,毫不猶豫揮刀向自己部族的叛軍,重甲軍的彎刀沒入叛軍鎧甲,前線兵馬如江河入海般沖擊,湧出大片血浪。
裴珩率兵狠狠沖擊敵陣,而後下令回撤,叛軍壓進三裡地,裴珩再回馬猛沖,直至接近北境線,再不後退半步,將叛軍牢牢牽制在此。
他一身鎧甲已濺上不知多少層血汙,看不出本來顏色,手裡長刀早就丟掉,隨手奪了刀槍長戟便殺。
裴珩搶了弓箭,迅速搭弓瞄準,於萬人軍陣的縫隙中指向二王子,整個過程眨眼之間,三箭連珠,拽起疾風射出,裴珩看也不看丟下長弓,揮戟將身後偷襲的敵軍斬落馬下。
他忽然動作一滯,頭痛欲裂,咬牙忍下不適,手中刀鋒僅緩滯了一瞬。裴珩心知失魂之症不合時宜地發作了。
他於刀山血海中不求退路,卻聽遠處山海震顫的沉重鐵蹄,叛軍紛紛僵滯了片刻。
裴珩回頭,見漆黑鐵甲的昭武大軍如潮如山,戰馬渾身披甲,冷鐵殺意透過黑沉沉的玄鐵覆蓋了大地,隆隆而至。
千軍萬馬前,是一身鴉青武服的胥錦,騎一匹雄渾戰馬壓陣而來。
少年身量修長勁瘦,錦蓬裘領,合月彎刀。他偏冷的、驕傲的眼睛裡,只映著天地戎馬間一人的身影。
“昭武鐵浮屠!”
“援軍來了——”
沈霑遙遙向裴珩一禮,胥錦抽刀沉聲下令,昭武玄甲重騎兵牢守北境線,將北疆叛軍震懾不前,裴珩麾下部族兵馬已悄然變道圍追,堵住叛軍後路。
昭武軍得令湧入戰場,胥錦催馬,一騎絕塵殺入萬人中,換刀為戟,目下無塵地分出一條血路。
“承胤。”
他抬眼,桀驁冰冷的眸中泛起一絲繾綣,隔著滾滾殺陣,隔著千萬憧憧人影,與裴珩的目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