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燕雲侯和淮原王拉上顧少爺和胥錦,灌完了酒,七手八腳推搡著呂厄薩,起鬨讓他給柔章帝姬敬酒。
柔章帝姬身邊的一群京華貴女也不甘示弱,簇擁著帝姬要一起去灌醉京城幾位風流冠絕的英雄。
嬉笑怒罵間,裴珩悄悄抽身起來,行至禦階下,抬頭看皇上,皇上示意後,他踏上禦階。
皇上也從禦座起身走下來,裴珩站在比他低一級的臺階上,兩人執杯望著滿殿盛景對飲。德顯公公在旁瞧著,心裡感慨無數。
彷彿這輝煌燈火下每個人都盡興,又好像每個人都懷著一腔心事。
歌舞到了極盛的時刻,明德殿內湧進一群絳紅舞衣的妙齡舞女,她們赤足、身披輕紗,曼妙腰肢間金鈴兒清聲作響,巨大的編鐘和一眾樂師齊奏霓裳曲。
那些舞女輕盈地在舞伴揮出的紅色水袖上足尖一點,便如春風中的金燕兒一樣騰到半空,以敦煌畫師筆下的神女姿態翩然舒展,彷彿整個帝國的風光盡在大殿之中。
眾人手中握著酒杯,陶醉在雕樑畫棟間的絕美樂舞中。裴珩瞧見一位老臣喝多了,沒召宮人,獨自晃晃悠悠地要出去,便跟皇上耳語兩句,走過去給那老臣喚侍從來照料。
可危機就在此刻陡生,霓裳敦煌曲奏至半途,舞女手中輕紗忽然化作鋒銳利刃,第一支淬了毒的箭矢破空向柔章帝姬的方向而去!
第二支、第三支……箭矢暗器接踵而至,諸位王侯、皇帝、貴女,似乎人人都是刺殺的目標。
曼妙舞女們布成了一道殺陣,騰身翻轉間,如同依舊在跳那場霓裳敦煌曲,樂師們隔著一層水幕在側殿尚不知情,仍在演奏,於是絲竹樂聲不斷,伴著滿地尖叫和鮮血,大殿內詭異地爆發混亂。
燕雲侯入殿可配劍,一襲紫袍翻飛,當即抽出腰間如水長劍,提身踢翻案幾撞開一名刺客,雋媚的眼中已是寒鐵般的冷意,他一把將顧少爺牢牢抱在懷裡,劍光如弧,護住淮原王。
呂厄薩怒喝一聲,發令召集奉鉉衛,今日青玉殿和西陵司都不在值,禁軍和奉鉉衛湧進大殿開始剿殺刺客,可那些少女閃身便混入貴族間,如魚兒混進了海中。
德顯公公擋在裴洹跟前,可四處已被流箭封死,避無可避。滿殿奔跑逃竄的賓客宮人,瓜果杯盞碎了一地,血像小溪一樣緩緩流到大殿中央。
呂厄薩要沖過去護駕,皇上身邊的禁衛一個接一個中毒箭倒地,他躲在禦座旁,朝呂厄薩怒吼:“去救柔章!護住帝姬!”
三殿司第一要律是謹遵皇命,呂厄薩紅著眼睛沖往柔章帝姬身邊,柔章奪了一名刺客的短劍,與呂厄薩將一眾女子納入保護範圍內,世家女孩兒們瑟縮一團,嚇得直哭。
裴珩拿起一名死去禁軍的長刀,提刀禦敵的同時,將幾名朝臣塞到側殿角落去,他的頭痛方才突發,步伐有些勉強。
忽有十幾支黑色箭簇朝他和皇上分別而去,所有方位頃刻封鎖,避無可避,兩人變成刺殺的最大目標。
胥錦第一反應要往裴珩身邊去,裴珩離皇上太遠,朝他吼道:“胥錦!護駕!去護駕!”
胥錦不聽,裴珩眼中忽有一絲哀色,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頭痛欲裂,提刀擋下暗箭,刀背遮住挺秀鼻樑,寒光反照鬢邊,他以近乎懇求的神情看著胥錦。
一切都在短短的一瞬間,那電光火石的一眼,胥錦居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般的苦澀。
必須選擇?
你的性命,和你的託付,必須選擇嗎?
不。
不選。
胥錦只頓了難以察覺的一瞬間,而後毫不猶豫朝裴珩沖去。
他周身卻蘊起無盡強大的靈力,化作無數淡金色的劍芒,從他的背後騰至半空,再帶著烈日般的呼嘯散入大殿!
胥錦將裴珩牢牢鎖在了懷裡,奪過他手中沾血的長刀反手攔下箭矢,那靈力頃刻湧至皇帝身邊,將他整個人罩在一層堅不可摧的結界中。
胥錦的精力幾乎全部集中在裴珩身上,以結界護住皇帝後,再無暇顧及更多,呂厄薩卻長舒一口氣,奉鉉衛集中力量封鎖大殿開始清剿,燕雲侯手中的劍已沾滿了血。
皇上平安無恙,裴珩渾身冷汗,精疲力竭地靠在胥錦懷裡,大殿內的殺戮漸漸平息。
胥錦停手,撤去了靈力,在這昏暗的角落靜靜抱著裴珩。
如同擁抱著此生的所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