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回來這天,第一釀長相思,恰好出窖了。
兩人在萬仞臨海絕壁上對飲,懸崖下波濤如怒,遠方暮色西沉,巨大的夕陽和漫天雲霞染透了裴珩的霜袍。
裴珩最後又是醉得懶臥不醒,胥錦將他打橫抱起,未用靈力,一步步走回花木深處的宅府。
一日一早,龍章驚慌失措的喊叫聲硬是把裴珩吵醒了,他出門,見胥錦也剛到庭中,龍章不由分說拉著兩人便往海水邊去。
隔著老遠,便見一紅衣小丫頭坐在半空的一片繚繞黑雲上,姿勢像個野蠻漢子,手邊一把大刀。
龍章見她就十分激動:“這瘋丫頭跑來說要鬥法,拉著我不放,扯了我三根尾羽,又說我太弱,找錯人了,非要胥錦來。”
小丫頭從黑雲上跳下來,肩扛大刀,一身亂七八糟的紅衣裳,囂張地指著胥錦:“是你嗎?聽說你是當世最厲害的大妖?敢不敢與本座比試一番?你島上結界倒是不錯,可惜攔不住我。”
裴珩看得津津有味,胥錦懶得理她:“那結界是擋骨翼鳥那種蠢貨的,你比它厲害,恭喜了。”
小丫頭怒了,提刀便砍來,竟是刀身裹挾滾滾黑雲,裴珩稀奇道:“是魔?”
小丫頭喝道:“算你識貨!”
龍章低聲道:“識貨?這不是自己罵自己麼。”
胥錦站在原地根本一步沒挪,隔空便以靈力將小丫頭打得翻了個跟頭,直接摔回到黑雲上。
小丫頭十分挫敗,卻不氣餒:“等著,我還會再來的,總有一天要打得你服服帖帖。”
裴珩笑吟吟問:“閣下可否報個名號?比試總要互相認識才好。”
小丫頭見他客氣,猶豫了一下道:“本座是未來的惡法境萬魔之主!記住了麼?”
裴珩笑得更燦爛:“想必是惡法境尊主的愛女,久仰。”
小丫頭一副“算你識相”的神情,扛著刀騰雲便去了。
胥錦一臉莫名其妙扭頭便回,龍章奇道:“這瘋丫頭什麼意思?真的還來?”
裴珩道:“聽說萬魔之主已接近化寂,小丫頭要接替尊主之位,約莫是惡法境眾魔不服她,她便想打敗個厲害人物,好豎威立足。”
龍章唏噓道:“那也挺不容易的。”
胥錦彈了他腦門一下:“你倒是善解人意。”
裴珩帶胥錦去了九重天一趟,特意到自己所居的灜西府逛了逛,泓明上神身邊的神侍叫做白狄,白狄見著胥錦,頗為驚訝:“承胤上神這是帶友人來……”
胥錦神色淡漠,沒怎麼理會,白狄神情有些尷尬,裴珩笑笑道:“我在他家中作客已久,禮尚往來嘛,也到我這裡看看。”
白狄又問:“神君要帶這位客人去見泓明上神嗎?”
裴珩道:“不必這麼麻煩吧,你也可跟泓明說一聲,我就不特意去講了。”
白狄便沒說什麼。
回到仙島,胥錦問裴珩:“你回來找我是為何?”
裴珩本想胡扯幾句,但還是講了正經話:“你資質實在好,如今稱你當世妖主也不誇大,但你又隨性得很,萬一誤入歧途就可惜了,我回來陪在你身邊,也是守著你這塊良才美玉。”
裴珩絲毫未意識到,自己比胥錦可謂散漫百倍,竟也好意思說出要為人引路做燈的話來。
胥錦抽走他手邊的酒壇,神色有點冷:“就為了這個?”
裴珩擺擺手,不假裝什麼冠冕堂皇:“那倒不是,回去才發現怪想你和龍章的,整日沒什麼意思,還是你這裡好。”
胥錦這才神色緩和如常,彷彿方才的變化只是錯覺。
他給裴珩一枚扶桑佩,是用東海最具靈氣的一株紅珊瑚雕成,精美細致如真花一般,共有兩枚,可感應到對方那枚主人的平安。
裴珩頗喜歡,把玩了半天,笑道:“若我當日渡化鯤鵬的時候有此物,便不必狼狽地四處尋覓落腳之地了。”
龍章在旁訝然道:“上神覺得那天狼狽嗎?明明很有風度啊,只是虛弱了些。”
裴珩但笑不語,此人愛面子,粉飾功夫一貫絕倫,當然永遠看起來不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