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最後一個旋轉的陸朝站定,他插著腰,微微喘著氣,之前的畏縮和頹廢一掃而空,就連平日裡無神黯淡的雙眼都彷彿被光點亮了。
“那你肯定也記得以前跳過的編舞,對吧。”
陳雯說完,不等陸朝回應,就掏出了手機,點開了一首曲子,插進了旁邊地上的揚聲器裡,裡面頓時傳來了悠揚舒緩的音樂。
才播了數秒,陳雯又按下了暫停,看著一動不動的陸朝問:“快跳啊,該不會是忘啦?”
陸朝搖搖頭,又小雞啄米般地迅速點頭。陳雯見狀眯了眯眼:“怎麼了?現在還不好意思起來了啊?”
陸朝扭過頭,臉頰有些緋紅,無聲地向陳雯的指示表達抗議。
陸日晞一臉茫然地看著兩個人的互動。
“我都看你跳過多少遍了。”陳雯笑罵,“你這孩子跟我還害羞啥?快跳。”
她說完,提起了地上的揚聲器,行至了陸日晞的身側,和她一同佇立在教室的最邊上。
“給你三十秒的時間調整心情,三十秒到了我就放音樂了。”陳雯拔高聲音對陸朝喊道。
站在原地的陸朝用腳尖摩擦著地板,像是在焦慮著什麼。
陸日晞不禁朝身旁的陳雯偷偷問:“陸朝怎麼了?”
“小朝啊……”陳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害羞呢。”
陸日晞不明所以,先前那番熱身下來讓陸朝看上去已經徹底進入了狀態,怎麼輪到正片的時候反倒退卻了呢?
這回她沒來得及繼續問下去,三十秒已到,陳雯果斷地喊道:“我要開始了。”
陸朝最後看了一眼陸日晞,他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了英勇就義的悲壯之情,視死如歸地閉上了雙眼,挺直了腰肢,雙手抬到了頭頂上,交疊在了一起,做出了一個準備的動作。
陸日晞還沒見過他的表情那麼生動過,更好奇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一段悠揚舒緩的鋼琴前奏從揚聲器中傳出,g大調,四六拍,柔板。
陸日晞高中時代學過一些樂理,音樂剛播一段,就判斷出了它的基本構成。
站在她身旁的陳雯輕聲開口道:“這首曲子是‘動物狂歡節’的第十三節 ——‘天鵝’。”
前奏已經結束,低沉憂鬱的大提琴開始演奏起了舞曲的主旋律。
站在舞蹈室那端的陸朝睜開了眼,原先的銳氣已經完全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無助和脆弱。
“由聖·桑的編曲,米哈伊·福金用它為安娜·巴甫洛娃編了一支舞。”陳雯繼續解釋道。
陸朝踮起了足尖,伸展的手臂如同天鵝揮動著翅膀一樣,開始上下緩慢地擺動著。
“名字叫做《天鵝之死》。”陳雯狡黠地眨眼,“當然,是一支女性芭蕾獨舞。”
陸日晞已經聽不進陳雯的說明瞭,她的目光和注意力已經全部凝聚在了已經開始舞蹈的少年身上。
男舞者不穿足尖鞋,但陸朝踮起的小腿依然筆挺修長,那雙纖細的腿交疊著細碎的舞步,從舞蹈室的一端行至了中央。
沒有演出服,沒有聚光燈,只有最簡陋的音響裝置,但是陸日晞彷彿已經置身在了弦月下的寧靜湖泊旁,從蘆葦之間,一隻白色的天鵝揮舞著帶著傷痕的羽翼,打破了這份沉靜,在如同鏡面一樣的湖泊上蕩漾起了一陣漣漪。